女性比男性更常微笑,其實不是天性所致,而是這個社會對於女性的期待,形成一種枷鎖,進而變成制約,希望微笑的女孩「人見人愛」。

在社交場合裡,你是那個笑臉迎人的寵兒,還是板著臉做自己的酷俠?其實,在每次笑與不笑的瞬間,我們心裡總有著意識或潛意識的選擇與決定。

一般來說,女性比男性更常及更易微笑。

過去,這個兩性差異被視為情感教育所致,男性不應表現情緒,而女性則是情緒的表現與照顧者;或是歸因至女性氣質,微笑總是體現出女性溫柔可親的一面;或社會因素上,女性總是被期待表現出親和及擅長交際的樣貌。

還有別的原因嗎?我們在笑與不笑之間,可能受著怎樣的兩種潛意識因素影響?


圖片|Photo by Lethicia Matos on Unsplash

我微笑,因為大人要我笑

有人會天生就學到只要跟別人見面,就要展露微笑的嗎?不會,在一些依附理論的實驗中,小嬰兒之所以會對母親主動並有目的地微笑,是在於實驗要求媽媽要表現冷淡、板起一張臉、不對嬰兒展示過去一貫的友善態度。

由此延伸,一個人每時每刻都對他人展示微笑,心理學家必然會猜想「他在討好他人」。換言之,這個人有種潛在的焦慮(不論原因或理由是甚麼)。

那麼,可以說女性較男性更常微笑,更會社交,是因為她們比男性受到更多的潛在焦慮嗎?這是很可能的!

女性被社會與家庭期待的太多了,她們必然潛意識地知道如果在一個可能被評價的場合,沒表現出「該表現」的微笑與溫和的姿態,便會被認定為難搞、無禮、古怪的女人。

而「難搞、無禮、古怪的女人」在最初的意義上,便是「難搞、無禮、古怪的小孩」。

一般而言,小孩子是自在又隨心情對人親近或遠離,但長輩總要是要求小孩對人和善,展露笑容,恭恭敬敬,即是在各種長輩和師長面前,小孩必須保持微笑。

問題就在於,「對人微笑」這種狀態是與「一個權威的人或制度」綁定的,此人或制度壓迫著小孩的天真與自發性,讓他感到社會的威脅與不安。

然而,這事主要發生在女性身上,因為小男孩的「不禮貌」往往只被大人視作「好動」、「就男生」、「隨他吧」!若是小女孩這樣做,她便會視作「沒教養」、「男人婆」、「將來嫁不出去」。

這是精神分析認為,社會及家庭文化(一種文化上的超我)要求,塑造出女性比男性更常及更易微笑的原因,是一次「評價→微笑→好女孩」的過程。

我微笑,因為我在意你們怎樣看我

心理學家佛洛伊德及其女兒安娜都認為,從某種緊張裡突然解除至無害的狀態,即小孩發現自己所感受到的強烈焦慮是多餘時,心理的能量便會轉化至臉部肌肉和聲音,以「大笑」的方式釋放,是一次「驚慌→鬆弛→大笑」的過程。這就是許多脫口秀表演先試著從某種嚴肅的話題,靈機一轉,拋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好讓聽眾哈哈大笑的方式。

如此結合前文來思考,可以說低強度的「驚慌→大笑」便是「評價→微笑」,但問題在於「鬆弛」的步驟好像不見了?!這引導我們來到第二個潛意識因素:

由於女性從小就被規訓去表現出人見人愛的樣貌,因此造成了今天一種明顯的兩性差異,

即「女性更在意她們給他人留下的印象,她們時常關心自己外貌的影響,以及別人對她們的看法」[1],換言之,女性較男性更潛意識地認同於那套社會及家庭文化的要求。

女性這種對他者目光(the gaze of the other)的認同,會激起內在更多的焦慮。她們總是要感到自己的外貌是要合符他者的標準,感到自己被他者喜歡與接受,才能達至心理上的「鬆弛」──因此,從煥膚、整型,到厭食症或暴食症,都常見於女性身上。

所以,原本屬於外界的評價,已經被認同為內在的自我評價,使得兩個公式能夠扣合起來:

「評價(外在焦慮)→微笑→好女孩/要達到他人眼中的好女孩(內在焦慮)→微笑→鬆弛(被他人喜歡與接受)→更多微笑(內外焦慮都解除)」

由此可見,女性總是笑臉迎人,背後常常是一種壓迫與焦慮所致。否則,我們怎會有一種人前歡笑,人後悲涼的說辭?笑久了,很累,卻又忘記自己為何而累,為何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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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做自己,更要知自己

今天,我們越來越強調「別管他人,做自己就好!」,因此不刻意迎逢他人,板著臉的女生也越來越多。

我唯一想指出的是,在自動的微笑到保持不笑,我們又是否有意識地知道自己為何選擇不笑?

有些時候,當女性只是一味對社會目光做出抵抗而板臉時,這張臉又會無意識地僵化起來,讓該有的溫度冷卻,讓不迎逢變成某種敵意。

記得有一位女性穿著全身黑衣來到診間,語速短促而有力,談起自己的人際問題。回想小時候,她最討厭的便是在每一次大家族聚會中,被父母要求逐一跟親戚們謙恭甜美地問好,被大人們隨意摸手摸腳摸摸頭。

後來,她有意識地迴避各種家裡的活動,覺得「他人」都是噁心的,但這種心理的強力防衛,也使得她無法感受到「自己是誰」,一起造就今天的社交困擾。

同樣,當今天男性開始練就社交技術(近年來,坊間出現一堆職場面試或人際技術課程,在我看來便是把過去女性的長處重新包裝成一張張「面具,persona」來出售),成為那種迎逢討好的笑匠、內心卻感到空虛時;

又或者,男性繼續不屑親和力的表現者,執著於工作成就,卻忽略或不懂人際互動的節奏時,(臺灣)社會又有否集體反思過,是誰在今天仍造就這種光怪陸離的兩性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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