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看古都背後,不可一世的優雅與驕傲,京都的花街小巷裡,是由和尚與藝妓撐起那年代的風華,僧侶伴著藝子是古都獨有的光景。

文|井上章一

預先聲明,我去過花街的次數並不多,在茶屋讓藝舞子接待的頻率,至多 3、4 年一次而已。因此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也只是基於參加過幾次那類宴會的體驗。我第一次目睹那樣的情景應該是 2、30 年前在祇園的餐廳,但確切的時間地點,記憶有些模糊不清。不過在吧台目擊的那一幕,至今仍鮮明地烙印在我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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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坐著幾名僧侶,他們穿著僧服,如果是內行人來看,應該看得出是哪個宗派。但我沒有那樣的識別能力,無法連宗派都看出來,總之有幾名穿著僧服的和尚,坐在餐廳裡面。不!不只是和尚而已,除了和尚以外,還坐了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藝子,而且還錯落有致,以和尚、藝子、和尚、藝子的順序排排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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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提供藝子遊戲的包場茶屋看到這一幕,而是一般的日式料理店,我一開門就撞見了這幕景象。吧台座的那些僧侶,看起來不顧世人的眼光,在眾目睽睽之下,滿不在乎地和藝子們打情罵俏。在門口目擊這一幕的我,立刻想到「百人一首」的和尚牌遊戲,腦中掠過圖案牌依「貴族小姐、和尚、貴族小姐、和尚」的次序交互排列的景象。

岔題一下,我認為和尚牌遊戲是一種嘲弄僧侶的遊戲。抽到和尚圖案的人,必須把手上的手牌全部丟掉,所以抽到和尚牌的人都會大喊:「哇,抽到和尚了,衰死人了!」

這實在不像是崇敬僧侶的民族會玩的遊戲,如果是東南亞一帶的佛教國家,這種遊戲根本不可能成立。即使在基督教圈,也不可能出現這種嘲弄神父或牧師的遊戲。我認為日本人蔑視神職人員的程度,堪稱世界第一。

和尚牌遊戲的玩法據說是明治以後才出現的。我並不清楚它的起源,但看見小姐與和尚穿插坐成一排的吧台時,我反射性地想:那個遊戲或許就是源自於這種景象。

在京都,身披袈裟的僧侶在人前與藝子嬉鬧的景象稀鬆平常,後來我也目擊過幾次。透過寥寥可數的茶屋遊戲,也從藝子們口中得到證實:僧侶是好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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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哪個宗派的師父都常來惠顧,也很會逗我們笑。他們對於穿著袈裟來光臨不太介意,應該是覺得沒有什麼好愧對世人的吧。」

此外,三井寺的某位僧侶也告訴過我:「不管是祇園還是先斗町,都是靠著咱們撐持的。要是咱們不去光顧,供養藝子和舞子的店家都要倒光囉。」

我不確定這番話能否照單全收,畢竟沒有上花街遊玩的嫖客職業相關統計,難以做出正確的分析,也看不出僧侶的花費究竟占了多少比例。重要的是有僧侶敢公開宣稱他們才是支撐起花街的恩客。既然有這樣的自負,也沒必要為了穿僧服上花街感到羞恥吧。即使被信徒撞見玩藝子的場面,肯定也覺得理直氣壯。

我也對剛才提到的三井寺僧侶詢問了僧服的事,他告訴我一則趣事:「我還滿喜歡夜遊的,在東京也常上酒家。上次我就一身和尚打扮跑進銀座的俱樂部,結果小姐跟客人全都一臉驚嚇地看我,我這才發現自己的疏忽:糟了,這裡不是京都,是東京啊!」

後面也會提到,京都的僧侶夜遊的地方不只有傳統花街而已,他們也會去夜總會。然後他們會穿著袈裟,跟一身小禮服、露出香肩玉臂的小姐們卿卿我我。在京都的俱樂部,僧服的僧侶就是顯得如此自然,沒有人會為他們的穿扮感到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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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其他地方,比方說東京,僧服打扮就顯得怪異了。人們會把它視為那類場所無法接受的穿扮。而過度熟悉京都夜世界的僧侶,有時會忘了京都以外的這類常識,即使跑去外地,也忘了換下京都作風的袈裟裝扮,搞得店裡的空氣瞬間凍結。

不過即使是京都的僧侶,也是會穿便服去夜遊的。他們多半以西裝外套搭配領帶的造型前往茶屋或俱樂部。要是讓讀者們誤以為當地的和尚總是穿著袈裟去夜遊,那就罪過了。只是出於各種理由,他們有時也會一身袈裟就直接去茶屋。京都的店家也都被訓練成即使看見僧服打扮的客人也不慌不忙。我要強調的是,京都的僧侶讓做夜間生意的店家習慣了和尚的光顧這一點而已,請別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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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京都,也不是那麼容易碰上小姐和和尚玩在一塊兒的景象。如果去京都觀光時碰見,請把它當做一種幸運,或有趣的一幕,是可以拿回去大肆宣揚的罕見情景。我在這裡代替總有一天要替我處理後事的高僧拜託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