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否在疫情中,我們都需要「持續以新鮮的目光來看待身邊一切事情」的創造力,主動將我們的「關係」賦予「意義」,以創造力來對抗死亡的可能性所帶來的侮辱。

許多時候,我們都在面對生活本身就固有的壓力、焦慮與孤單,彷彿前方沒有出路,我們只能在原地作困獸鬥、消耗戰。在 Covid-19 疫情嚴峻時,大家傾向宅在家裡不敢外出的日子,情況更是如何。

明明外面的世界可怕得很,有著未查明源頭的感染源,但我們一直待在家裡,心中卻又不是滋味、無法享受安坐的閒暇——為什麼會這樣呢?是因為我們受不了孤獨,還是受不了跟同住的家人變得太過親近?而我們又能夠怎樣處理負面的情緒?


圖片|Photo by Anthony Tran on Unsplash

以疫情為例,當平時熱愛去咖啡廳或景點打卡、去完健身房再跑夜店的人們,因為疫情的擴散而開始待在家中防疫時,即便意識上知道這是安全且該做的事,但潛意識中許多人並不會這樣感受:人們其實深深地感到被侮辱!

為何是侮辱(being insulted)?因為「現實」本身,對於「趨樂避苦」的人類天性而言,就是在原則上的一種侮辱。

心理學家佛洛伊德就指出,人類雖然知道自己會死亡,但潛意識情感上人們絕對不相信自己會死。但今天,我們居然真的對染疫一事有死亡的恐懼,這是何等的侮辱啊?!

現實如何侮辱了我們?

一位我認識的人,他自述自己從小對許多藥物都會起過敏反應,所以按理他是不會貿然去接種有一些不良反應相關報導的 AZ 疫苗。然而,他更怕死,果不然接種完 AZ 後,他出現手腳麻痺等不良併發反應,被送去急診(最後是平安的)。可以想像,一個從小對藥物過敏的人,因為疫情的恐懼而強迫自己去打疫苗,還差點讓自己真的死掉,這是何等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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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侮辱的原因在於,我們變成了「刺激-反應」的動物。大部份的人們並非自願待在家,卻因為疫情,才勉強為之。人們也沒有想要花太多時間跟家人相處,卻因為在家防疫,而必須勉強自己做出「在家應有樣態」的反應。

正是「刺激-反應」取代了「主動性/能動性」的選擇,才造成這股侮辱。防疫,讓人不再感到自己是獨立且有力量的,換言之,大部份的人是無法獨處的。而某些被稱為「永恆少年」的他們必須經常上山下海,才讓自己以為自己很獨立、會獨處;因此待在家裡防疫一事,對他們而言是種潛意識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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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創造力的生活方式?

那麼,人們能夠怎樣處理這種坐立難安、深受侮辱的(潛意識)負面情緒呢?不只是疫情,在生命中其他困獸鬥時刻,我們都可試著反問:現在的生命,有沒有一種值得過的感受?有什麼事情可以引發我的本能與興趣,而非僅僅刺激與反應?有什麼東西能給我一種「存在感」?

精神分析師 Winnicott 認為,創造力(creativity)是上述問題的核心動力 [1]。我們不必找來偉大科學家般的創造力,但在日常生活裡,創造力就是「持續以新鮮的目光來看待身邊一切事情」。這是我們都有能力學習、嘗試與勝任的。

在個人(獨處)層面:

我們有辦法在確實有點無聊的工作中,用上一點想像力,從中找到新的樂趣嗎?或每週固定去某咖啡廳、看一齣正在熱的電影、走同一條路回家,我們會允許自己點一杯別的口味、看一齣平時不會看的或試著以影評人方式去看的劇、在回家路上多留意身旁事物的樣態?

尤其在疫情期間,在家防疫的我們會視作自己困在十年不變又發臭的狗窩裡,還是找到以整理、清潔、更動家俱方位等方式,來重新認識自己的房間?書架上也許放著幾年前看過的書,但你會重新看一遍,發現自己原來有著不同的的目光嗎?

其中一樣我喜歡做的,是整理如卡片、信件、小禮物等私人物品,透過這些朋友送來的東西,透過他們的眼睛,總是讓我重新認識自己。


圖片|Photo by Highland Magazine on Unsplash

在家人(相處)層面:

過去我們以為一定要花費很多心力,住在同一屋簷下,就得一直找話題互動;但事實上,我們可以只花一半的時間共處,另一半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們可以在房間玩樂器,看存下來但沒閒看的文章和影片,媽媽也可以追劇,爸爸則去看股票掉了多少。

前半的時間完全做自己的事,後半的時間則做一點大家能一起參與的,或至少分享自己和了解對方在前半時間得到的有趣資訊。如果這就是家庭中的習慣,那不管有沒有疫情,家人之間也不會強迫彼此相處。

精神分析師 Winnicott 就說過:二人有多不害怕彼此分開,二人就有多大的豐收,如果人們害怕離開對方,他們就很可能對另一半感到厭倦。

在華人家庭裡,往往最缺乏的正是在合宜距離和界線中的共處能力。人們要不過度黏著,要不過度疏離。說到底,任何關係中的強迫性質,及對失去的恐懼,對無聊與沉悶的排拒。但家庭生活裡,所無事事不正是它的日常嗎?不體認到這種日子的煩厭,我們又如何尋求獨處與相處時的快樂?

創造力,就是關係與意義

因此,不論是否在疫情中,我們都需要「持續以新鮮的目光來看待身邊一切事情」的創造力,要主動為生活找到值得活的存在感,不要成為被動反應的奴隸——這叫以創造力來對抗現實帶來的侮辱。

我們需要「關係」,不論是跟自己還是跟他人的關係,再者,我們要在這關係上獲得「意義」,而意義來自真實的接觸,情感與想法的交流。這在新鮮的目光中,才可能被執行、經驗、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