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家庭與事業所衍生的困境,往往是現代人難以跨越的高牆。專訪李怡貞律師與台灣艾捷隆基因檢測公司總經理張博文(Andy),透過不同角度,闡釋社會對於性別角色期待的差異,談談如何讓女性在人生規劃上,放心追求自我,兼顧職涯與家庭。

一個「家」是如何組成的?隨著社會演進,我們在組織家庭的過程中,去擊破、去顛覆、去摸索,而後組成各自理想的模樣。於是開始意識到,「家」其實是一個成為(Becoming)的過程。

我們連線台日兩端,訪問艾捷隆亞太區總經理張博文(Andy),以及李怡貞律師,透過談談現代社會成家與生育遇到的困境,以及我們如何讓家庭中每個性別角色,都能成為自己。

過往傳統社會要求女性在家相夫教子,男性外出賺錢養家,隨著社會變遷,開始出現期待雙方共同承擔家庭責任的聲音。怡貞律師與 Andy 都認為,正是教育普及與時代觀念改變,性別框架開始鬆動,就連看似觀念傳統的日本,對於男性的期待,不再只是工作賺錢,而是要能抽空陪伴妻子、和小孩成長。

「我覺得這是很好的現象。」喜愛小孩的 Andy 隔著視訊螢幕笑著說,能夠陪孩子成長,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圖片提供|台灣艾捷隆

然而,當女性積極投入職場、展現能力時,是否會陷入「女性凡事都得兼顧」的困境?

Andy 停了半晌,說這也曾經是他有過的想法,「從前,我覺得能夠家庭事業兩得意的女性好厲害。直到結婚後,我才發現其實不是那麼回事,經營一個家是需要彼此扶持。」

生殖技術,讓我們不再受限於生理狀態

怡貞律師提到,她有許多念法律的朋友,花大量時間考照實習,等到想定下來的時候,卻錯過身體機能懷孕的最佳時機。聽到怡貞律師這番感歎,Andy 飛快回應道:「這正是我想改變的現況!」

Andy 分享,太太在日本面試工作,曾有公司要求她三年內不得有生育規劃,正是這樣無形的壁壘,讓支持太太的他,開始思考如何透過科技,破除既有的框架。現任艾捷隆亞太區總經理一職的 Andy,正藉由世界頂尖的基因檢測技術,幫助有人工生殖需求的家庭。


圖片提供|台灣艾捷隆

「科技讓人生有不同選擇,像是覺得洗碗很麻煩,就買台洗碗機來解決問題!」

在台灣,人工生殖技術日臻完善,像是凍卵、試管嬰兒等生育醫療技術,可以因應女性需求,幫助掌握自身備孕狀態,近而擁有更多時間安排職涯、家庭的探索和開拓。備孕時,我們可以藉由基因檢測、胚胎檢測技術,甚至透過監測基因的表現量,找到自己最合適的受孕時間

如果現階段還沒有生育計畫,但又害怕錯過身體機能最好的時期,也可以透過凍卵技術,將健康狀態的卵子保存起來,等到自己準備好的時候,不需擔心卵子的品質是否對生育造成太大影響。

怡貞律師也說,律師界有許多律師選擇人工生殖技術,先專注地投入事業,等到自己準備好,再進行生育計畫:「透過這些人工生殖技術,你可以有職涯,可以有孩子,擁有你期望組成的家庭。」

不只是賺錢養家,伴侶的「陪伴」也很重要

科技日益越新,女性確實可以透過醫療生殖技術改善生理限制,但在孕育生命的過程中,女性面對的挑戰仍然比男性多太多。

Andy 坦言,相較於女性受孕,男性初期在身心的影響確實比較少,這也使得有些伴侶無法察覺妻子的需求,甚至因此產生摩擦。「在日本,我看到許多做不孕治療的女性,都是單獨就診。因為說實在話,男性只要取精而已,哪會想到女性要打排卵針,排完卵後還要經歷各種艱辛過程?」

Andy 呼籲男性理解女性在備孕過程中,面對身體與情緒上的變化並不容易,請好好地陪在太太身邊。聞言,怡貞律師也笑著打趣附和:「應該規定,所有老公都要陪太太去產檢!」

當然,也有一些暖心的故事,怡貞律師憶起執業時,曾有個讓她印象深刻的畫面:「一對夫妻來找我諮詢,希望了解台灣生殖相關法規。當時的他們,始終牽著彼此的手。」

這讓她深切感受到,想要擁有一個孩子,是從剛決定的那一刻,就是兩方要共同面對的事情,接下來階段,都要彼此相互陪伴。後來,這對夫妻也順利地有了寶寶。談起這段回憶,怡貞律師的語氣溫柔了起來。

「有些男性沒有自覺到『陪伴』的重要性。不只生育過程,在養育部分,男性也要去理解自己扮演的角色,給予另一半支持。」

陪伴的意義在於,兩人一起扶持,共同成家;是雙方從被動到主動,從旁觀到參與,一起打開意識,去感受那段旅程。也許生理構造使得女男之間有所差異,但家庭經營絕不是一人之責。

最好的家,是雙方共同參與,願意承擔

作為一個孩子的母親,怡貞律師總給人事業與家庭都能兼顧的印象,然而她更希望打破所謂「平衡」的概念,因為平衡不存在,更不需要存在:「要是一直追求完美,只會累垮自己。」

蠟燭兩頭燒,本來就會搖擺不定,不要將自己燃燒殆盡。在家庭照顧方面,女性要學會放心放手與相信。

李怡貞律師

例如女性育嬰假,許多人認為,請假會加深回歸職場的難度。但或許這段時間,女性更有餘裕充實自己。Andy 分享,自己的妻子在產假時參加 workshop 做好準備,回職場工作後,更可以面對各種新挑戰。

一般人對懷孕的印象,通常是什麼事都不能做。「其實,很多事情都可以趁機做。」怡貞律師與 Andy 一致認為,產假期間,女性可試著放下工作焦慮,從事自己平常沒時間做的事,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重點是回歸自己的需求,理解自己想要的生活,讓自己處在舒適的狀態。而身為另一半的男性,是否願意成為讓妻子可靠的存在?

李怡貞律師

令人感動的是,「現代男性在家庭中的角色逐漸改變,不再只是挑起生計,而是真正投入家庭,陪著小孩成長。」

身在日本的 Andy 也分享,以往大多認為,日本社會還擁有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觀,然而他發現,現今許多日本的爸爸們,都會主動參與育兒過程,像是接送孩子到幼兒園、陪伴孩子玩樂。他還笑著說,自己專訪當天其實就帶著女兒進辦公室,要是等等忽然消失在螢幕前,就是被女兒召喚走了。

而這樣的轉變,也讓男性從以往被動的角色,轉為主動承接與支持另一半的力量,他說:「雖然這社會對男女仍有些刻板印象,但我仍期待這個社會能平衡地看待每個人的特質與差異。」


圖片提供|台灣艾捷隆

家最好的樣子,就是當你選擇成為自己的那一刻

夫妻相互扶持,是家庭關係中很重要的一環,讓人不禁好奇,Andy 與怡貞律師,在與伴侶相處時,有沒有什麼小技巧可以分享?

「Happy wife happy life!安太歲也要記得安太座,老婆開心,全家都開心!」

怡貞律師一聽,不假思索道出這句重量級金句。視訊另一頭的 Andy 一聽也跟著笑了出來,認真地補充:「沒錯,別把太太照顧家庭這件事視為理所當然,男性要懂得分擔。夫妻間互相溝通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婚姻是船,夫妻要在同一艘船上。

Andy 台灣艾捷隆總經理

當性別逐步邁向平等,醫療科技也讓女性在職場上一展長才時,我們更期待著,更多的男性懂得「陪伴」的重要性,期待有一天,社會毋須再將「顧家」視為男性不可多得的優點。

這場跨海的視訊對談中,不管是法律人的李怡貞,還是科學人的 Andy,他們都全心投入自己所愛的領域,期盼透過自身的專業來幫助他人、改變社會;在家庭,他們也打破既有傳統規範,理解自己的需求,找尋最舒適的方式,與另一半攜手接受各種挑戰。

無論工作、育兒,還是來自社會壓力。他們都相信,不要害怕事情不完美,絕對要向伴侶或是社會尋求協助,相信遇到任何的難題,最終都能迎刃而解。

一個家是如何組成的?或許這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去擴張想像,也解開枷鎖,讓彼此都有能力承接責任,也訴說脆弱。一個家最完美的樣子,就是我們都能在陪伴心愛的人的同時,也能追求理想,成為真正的自己。


【編輯後記】

專訪當天,窗外正下著濛濛細雨,怡貞律師踩著一雙裸色的高跟鞋拾階而上,長年為女性權益衝鋒陷陣的她,散發出獨立自主的氣息。而遠在日本,透過視訊參與本次專訪的艾捷隆亞太區總經理 Andy,則是眼神和煦,充滿親切感,絲毫沒有因為跨海的距離而感到疏遠。

兩個來自不同領域、不同性別的人,在這次跨海視訊一見如故,專訪時間結束後,彷彿聊不完似的,繼續向對方討教關於夫妻的相處技巧。Andy 說自己理科出身,凡是都會先講邏輯,怡貞律師立刻幽默回答說:「所謂的邏輯,就是太太講的話都有道理!」視訊另一端頓時傳來爽朗笑聲。

在這場對談中,我們看見性別隨著時代,不再受限於社會賦予的刻板角色,讓性別都能誠實的面對自己,勇敢地選擇想要走的路,期待未來有更多人加入,讓我們一起堅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