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azing 說去電影院看《孤味》,眼淚從頭開始就沒停過。三姐妹與父母家人間的每一段互動,都能勾動你我心中最深的親情回憶。

家裡的餐桌時常有不同風景。

老宅廚房裡,母親與小女兒相守,早餐喝龍蝦湯,盛重的愛不分早晚;七十歲母親壽宴,全家回來相聚,空著的兩個位子藏了家族心事;頭七那夜,留了一桌豐盛的菜給你,想像著你會再回來,我們這個家。


圖片|電影《孤味》劇照

二十多年沒聯繫,再聽見就是死訊,缺席的父親,不存在的丈夫,以一貫的瀟灑不羈離去,吹皺妻子、女兒們的心。

肉身消逝了,靈魂還無處安放,一場葬禮,人們各自哀悼,該以什麼樣的墓誌銘,刻下此生你之於我的意義。

愛你或怨你,始終渴望與你連結

在戲院觀賞《孤味》,眼淚從開頭就沒停過,不是撕心裂肺,而是默默地流。

家是這樣的一個地方,什麼都默默地——默默地關心、默默地怨嘆、默默地原諒、默默地躲藏、默默地執著、默默地假裝。隱隱約約,若有似無,情感明明要爆炸,卻要包裹一層紗,因為最親密,所以最用力。

無論我們是恨是愛,「家人」這個出場設定,注定深刻,也終會想盡辦法連結。


圖片|電影《孤味》劇照

「不在」往往最有存在感,當父親棄守角色,女兒們各自扛下戲份。

大姐宛青像極了父親,放蕩浪漫,像一只自由風箏,看起來毫不在乎,痛苦卻自己隱藏承受,或許這樣,才不會讓其他人擔心。

二姐宛瑜繼承母親的堅毅,你越不愛我,我越要表現給你,我的好、我的愛、我的全部,我努力盡了自己的本份,你能不能來看看我?

小妹佳佳從不知道家族的過去,父親在她記憶裡總是美好,就連父親晚年的女伴,她也沒有敵意,盡是體諒感激。或許包袱最輕,讓她最能看見每個人美好的一面,明白母親的頑固執著,也懂她的寂寞心情,靜靜守護在身旁。那也使她成為唯一一個,看到父親最後一面的女兒。

越年輕的世代,離家族的恩怨越遠,反而能鬆動糾結。

孫女小澄從沒見過外公,當她問阿嬤這個逝去的人是誰?「她們的爸爸啦。」阿嬤不願說是自己的丈夫。小澄像發現新大陸:「所以這是我的阿公嗎?」他有一個身份,他是我們家族的一份子,他就是我的家人。

她天真純粹,輕盈走在沈重之外,看著阿公的遺照說:「帥喔!」抱著枕頭問阿嬤她的戀愛故事。對她來說沒有秘密,沒有禁忌,就是人與人的愛恨情仇,自然的情感流動。

就算沒有見過阿公,她也渴望與他連結,認識這樣一位,在自己生命之前的血緣。這就是家族的凝聚與連結,不管喜歡或怨懟,那條隱形的繫帶都是存在,無法剪去,但我們能選擇繫上的方式,定義你和他的這條線。

越親密越容易受傷,輕輕相靠也很好

那一條線,有時會傷得我們很深,用一種無需干戈的殘忍。

二姐久久回家一次,一進廚房就像個糾察隊:「媽,就叫妳不要吃過期的東西,對身體不好!」「佳佳,不是都有給妳們錢嗎?為什麼都不幫忙看一下,不要過期了還在吃!」想要表達的是關心,卻質疑妹妹無法顧好媽媽。

告別式前一晚,五個女人坐在客廳,不是溫暖談心,各個亮刀亮劍。

「妳知道妳給別人的壓力很大嗎?」「妳就是不讓別人做喜歡的事,又要罵人家做不好。」「我們都知道我不是他,我無法為他做的那些事向妳道歉,妳現在要做的是放手!」「阿姨對爸爸是真心的,同樣女人的心情妳不能了解嗎?」女兒們對母親的怨懟全盤托出。

母親無法吞忍,轉身刺向大女兒:「對啊妳最了解妳爸了。妳就是像妳爸的這種個性,才會得到癌症。」一刀斃命。

其實只想得到對方一句感謝、理解,但往往話都反著說,最不願傷害的人,用最簡單卻最銳利的話語殺了。


圖片|電影《孤味》劇照

那我們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這一條線呢?大姐宛青給了一個很溫柔的答案。

父親頭七那天,她很晚才回到家,對著桌上留給父親的飯菜說晚安。輕輕躺到妹妹佳佳旁邊,帶著擔心自己孤獨死去的心情,問她:「我死的時候,妳能不能握住我的手?」「輕輕握住就好了,不需要十指緊扣。」

是呀,與家人連結的這一條線,也是輕輕握住就好,不必緊緊抓著。不熟識沒關係,不親密沒關係,不理解也沒關係,「允許」彼此保持距離,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有各自的生活,不同的心情——只要能夠輕輕靠著,知道你會在,就好了。

父親的不在,提醒了彼此的「還在」,一直都在的家人,才是從今往後最重要的存在。


圖片|電影《孤味》劇照

家裡的餐桌時常有不同風景,有時開心相談,有時眼淚和著白飯吞下。

還有一次,我們坐在靈堂前,回憶當年媽媽怎麼帶著女兒去旅館抓姦,爸爸因此摔斷腿,真是荒唐極了。

啃著炸雞,大家都難得地笑了。那一日的餐桌,有著雲淡風輕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