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初戀之後,曾經我們跨越了所謂的性別,真正的愛過對方的靈魂。若非愛過你,或許我不會開始問:「為何愛人要有性別之分?」

文|靈芝多醣體

前陣子佔盡各大媒體版面,甚至轟動到 CNN 報導的新聞焦點莫過於同志婚姻法案的通過,這勢必為台灣人權歷史上打開嶄新的扉頁,而我也不由得感慨萬千,不禁憶起,那段青澀歲月結識的同志好友,我和他之間的故事。

我的同志前男友,沒錯,他也正是我的初戀。

在高中第一次對他留下深刻印象是在返家的公車上,當時我和另一名同志閨蜜一同搭車回家,偶遇了坐在末排帶著耳機的他,當時腦中對他只有模糊的印象「同班同學、乾淨的氣質、臉上有青春痘」這樣像大數據似的關鍵詞印象,由於車上人滿為患我們只能擠到他旁邊的後排走道、手緊握車頂的扶手,和他打了聲招呼後我便繼續和閨蜜聊天,中間空檔眼神一瞥,看見他手機螢幕音樂顯示播放中「彭佳慧—大齡女子」我不由得笑了出來,回過頭對他道「哪有男生在聽大齡女子的啦!你也太酷了吧。」「啊沒有啊就滿好聽的啊哈哈哈」語畢正好到了轉運站,我對他尷尬的笑了一下,便和閨蜜下了車,記住了他。

之後上學的日子,我總是特別注意這個男孩,他沒有同齡青少年吊兒郎當的浮躁,卻仍有同樣青澀的氣息,隨著時間推移我也漸漸對他上了心,像是一有邀約就馬上出門,可能我上一秒還在床上呈平面狀態,也一起討論功課,因為自己在學業上的優勢,常常為他解惑,一來二往之間慢慢的混入男孩的朋友圈,最後也成了不可獲缺的死黨,我們都成了另一個人一半的形狀似的,一有想法就第一時間與對方分享,他的喜好彷彿也成了自己的喜好,這段時間特別美好,也特別難受,就像楊丞琳的曖昧一樣,一舉一動都變得小心翼翼,而我深知沒有資格對這段感情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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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跟你說個秘密,你不要跟別人說喔。」手機訊息顯示,確認是他的訊息立馬回覆。「好啊!當然不說。」對於可以擁有我和你共同的秘密,就好似我跟你正棲身在一葉扁舟處於汪洋一般,正感到竊喜時,冷不防的顯示一句話讓我像煮沸的熱水停止加熱,瞬間冷卻了下來,背脊瞬間發涼蔓延全身,感受到人們口中說的瞬間被抽空的感覺。

「我好像是雙性戀,偏喜歡男生的那種。」

「很奇怪嗎?這是我第一次跟別人說,老實說我不知道算不算,但是我也不確定⋯⋯」

我的手指停留在半空中許久,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我該回應點什麼?我該怎麼回?我該怎麼辦?好多問題瞬間塞滿我的腦袋,我卻不知道從何解決,我深吸一口氣輕巧的送出這句話。

「不會啊,我很多朋友都是啊,不會奇怪啦!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真的假的!我好感動,這是我第一次跟別人提到,但因為是你我還比較敢說,但我還在摸索,我也不知道之後⋯⋯」

他回的後半段我都無法聚焦在手機螢幕上,眼神呆滯,手指不停顫抖,但我只能本能的回復那些無關痛養的對話,講的輕描淡寫、佯裝自己溫暖又善良,告訴他沒事的,但他卻聽不到我那一夜浴室裡,水不斷打在身上,被水聲掩蓋下微弱的哭泣聲,說來好笑,或許是心帶動身體讓我不想面對,隔天我竟然發燒了。

之後的日子還是和往常一樣,只是這份感情被塵封進了心的最深處,小心翼翼的掩埋著,和他的相處也仍舊如同往昔一般,一起討論功課、聊一些無所謂的青少年話題,彷彿那天他說的那些話被藏進潘朵拉的寶盒裡了,或許只是不小心的被打開又隨即闔上,不了了之,而我對他的關於感情的想像也如大夢一場般,只是還沒開始就潦草結束。

直到學期末的那週,我們如往常互相傳訊息閒聊,他突然提前班上有個同學告訴他誤會我們兩個在一起,隔著屏幕的我笑了出來,只是既尷尬又心酸的笑,想回他一句這也是我曾經幻想的,但再也不可能了,但接下來他卻回了一句話,讓我無處安放的情感又再次燃起星星之火。

「那我們要不要真的在一起?」

我能夠感受到我全身上下微弱的顫抖,指尖瞬間冰涼但臉卻爬滿紅暈,我克制住自己,快速的回傳,「你不是說你是雙性戀?還偏男?你認真?對我不是朋友的喜歡?」

「我其實也不太確定,但是對妳是真的喜歡,因為看到你跟別的男生在班上打鬧,我會有點吃醋⋯」

我內心激動無法言表,不自覺的揚起嘴角。

「好啊⋯」

「這樣算我們第一天?」

「應該是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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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也和往常一樣,只是不再有曖昧的苦澀,更多的是如少女漫畫女主角一樣,全心付出這份感情,事事以他為中心,他的一句話我可以記得很久,可以為了見他二話不說飛奔出門,為了他存了好久的零用錢只為給他買生日禮物,好像日子就這麼簡單美好,我像顆衛星只為他旋轉。他也為了我精心策劃生日驚喜,即便他不善表達我也能看出他的用心,互相記得對方的喜好,心裡有個位置總是寫著他,但唯一的一點是交往了一個月,我們沒有其他青春期情侶之間的肢體碰觸,我只當他是害羞靦腆,像木頭一樣木訥吧,所以第一次擁抱也是我主動張開雙手,他也靦腆的給予我回應,這是我們第一次肢體接觸,而第一次親吻、牽手也都是我主動。

當時我只覺得感情沒有分誰先誰後,既然他害羞那我比較活潑我先跨出第一步就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之後的日子過了好久,我還是依舊如往昔一般,對他的情感與日劇增,但他卻好像停滯了下來,從前聽人家說女人對感情是從 0 慢慢增加到 100,而男人則是 100 慢慢的往下遞減這件事沒有太大的感覺,而如今卻產生了微妙的感覺,心裡默默的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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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受到他不如往常般的情感,整日腦袋裡只有他,想著為什麼他不再和從前一樣,卻一方面不斷說服自己他只是個性木訥而已,開始有了小爭吵,告訴他對於他和別的女生太好,我會吃醋,第一次他承諾會注意,但他也沒有對別人有想法,真的只是朋友罷了,但之後的日子我還是像個可怕的偷窺者一樣,時常注意他的動向,搞的自己神經兮兮,就像Taylor Swift 的〈I Knew You Were Trouble〉的 MV 前面自白裡提到的,

「I think that the worst part of it all wasn't losing him .It was losing me.」

我想在感情裡最糟的部份,並不是我失去了他 而是失去了自我。兩個人話題逐漸越來越少、看著他覺得又愛又恨,我沈甸甸的心像失了方位一樣搖擺不定,最後我們也無法像從前一樣,我感受到兩個人在一起的不快樂,那即便我心還沸騰著,也該吿一段落了,於是我提出了分手,他說著抱歉、感受到他滿是愧疚的神情,我卻無動於衷,但心就像一層層舊壁紙殘破不堪,當晚我打給我的母親,笑著跟她說能不能幫我明天請假,她驚訝的回問怎麼了嗎,我告訴她分手了,能不能讓我任性一回?他安慰著我並答應我的請求,一邊遍告訴我在外地讀書要保重身體、別熬夜,感情的事就別再留戀了,字字溫柔的撫慰我受傷的心,掛斷電話後我便失聲哭了出來。

和我關係很好的朋友得知這件事後便安慰我陪伴著我走了出來,我也隨著時間一久漸漸放下一切,我們也沒有交惡,而就成了最初我們是朋友關係時候,那樣輕鬆自在的相處著,好像我們的曾經都隨著年歲消逝在風裡,過了一陣子的某日我的同志閨蜜告訴我,他曾經在我們分手後問過我的前男友是不是同志?他當時回了不知道,他看他眼裡寫滿不安和掙扎,也就沒再追問,過了一段時間後他再問他第二次,他坦然的說是,對我感到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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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感情最後無疾而終,卻也像傷口癒合一般,留下淺淺的傷疤,提醒我曾經愛過,在分手的那段日子,我最大的疑惑是,為何愛人有性別之分,我們愛著不僅僅是對方而已嗎?

卻總感覺大眾既定印象下的愛,有意無意地被性別框架住,不論異性戀或是同性戀再者雙性戀等,好像異性戀就該愛著與自己異於性別的人,同志就該愛著和自己相同性別的人,雙性戀則就兩者皆可,愛人在我心裡僅僅是單純愛著彼此的靈魂罷了。對我來說性別好似一條模糊的邊線,一旦碰觸卻又清晰可見,思前想後的無法明白,卻在某日忽然明白根本與性別無關,而僅僅本能的感受而已,天性使然,就像生物本能反應一樣直觀。

我只記得我們都曾經愛過彼此,在愛的時候毫無保留的愛著對方,給與對方最好的一切,跨越了所謂的性別層面,真正的愛過對方的靈魂,只是男孩在某日發現他不再是過往的他,像是長久壟罩在身上的光暈,當模糊的光暈褪去,他發現了他的天性,本能是愛著男生的身體,即便曾經愛過我的靈魂,但終歸不敵本能的召喚。

突然想到前幾年看到滅火器樂團主唱楊大正和妻子鄭宜農離婚的新聞,新聞報導寫到婚後的某日他的妻子向他出櫃,她一直很努力的在愛他,但最後發現她愛他的靈魂但身體終歸愛的是女生,旁人看到新聞皆驚呼連連不解為何,但我想我或許能懂的她的掙扎,就像當年他逐漸冷卻的感情並非感情淡了,而是他終歸發現了自我,還有他先生的放手和諒解,我能理解他對她最後的溫柔,就像是看見我和他的影子,當時我們曾經純粹為了愛情努力的模樣,如此美麗。

在多年後的今日,看到新聞上通同婚法案的通過,過往的故事歷歷在目恍若昨日,我發自內心快樂地笑了出來,心裡感受很微妙,或許揉合是當年的美好和遺憾,內心感慨萬千卻不知從何拾起,只在心裡默默地道,「謝謝你讓我學會了怎麼樣愛一個人,或許拙劣、滿是傷痕,但他很美好過,作為男同志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女友,滿有趣的,對了恭喜你,祝福你往後的日子能找到對的人,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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