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有些人能夠在壓力巨大的環境下,從容且有條不紊地處理所有事物呢?心理學帶你看如何處理壓力及恐懼。

你身邊一定有這樣的人,他能夠在混亂的環境中,有條不紊地處理好多個任務。與此同時,你卻好像只能處理單線程任務,一件突發的小事就能讓你手忙腳亂。

這是為什麼呢?這些人為什麼能夠從容地處理複雜的、壓力巨大的環境?

心理學家 Charles Duhigg 在他 2016 年的新書中提出了一個新的觀點:那些能夠在壓力環境下,更好地完成任務的人,在本質上是「會講故事的人」(storytellers),他們會把自己的生活敘述給自己聽——包括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和即將發生的事。他們會在白日夢時,預想將要發生的一天(頭腦中像拍電影一樣預演),也會回想已經過去的日子(像在腦中觀看電影回放)。

他們會一步一步、非常詳細地在頭腦中規劃/想像將要發生的事。當這些事真正發生時,他們能夠快速比對現實和他們頭腦中的劇本。當一些特別的事情發生時,由於和「劇本」不同,他們會立刻注意到它們。通過這樣的方式,他們學習/預演了應當如何分配自己的注意力。他們更懂得選擇在哪些事情上專注,以及對哪些事情應該忽視,而這正是他們在壓力環境下處理多重任務的秘訣。

那麼,「和自己講自己的生活故事」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魔力?其實,人格心理學中,有一個分支就是敘事心理學,學者們已經在這個領域進行了近四十年的研究。今天就來介紹「講故事」是如何影響我們的人生態度,以及幸福程度的。

我們需要讓這個世界對我們來說「說得通」

讓世界對我們來說「說得通」,能夠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每個人天生的需要。這也是為什麼一切和解釋命運相關的東西都會受到歡迎的原因。

然而生活是難以置信地複雜的。我們需要找到事情發生的意義,才能讓我們感到平穩——這其中有一種基本的安全感。最讓人害怕的是沒有原因的事,沒有原因的事情是無法預測什麼時候會發生的。即便我的生活是不幸的,我能為這種不幸找到原因,我也就能夠不至於處身於一種始終惶惶不安的狀態中。

然而世界並不遵循邏輯和因果,總有事情是混亂無序的。但故事可以總是有邏輯。「我能說得通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為什麼會一件件發生」——這一點本身就會讓大部分人覺得「舒服」。因此,「講故事」,無論是真的說出來對別人講,還是不自覺的在心裡對自己講,都是我們讓這個世界對自己來說「說得通」的手段。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時候,事情真實的因果是什麼,並不是最重要的。我們所認為的事情的因果,對我們的影響是更大的。你深信一件事是另一件事發生的原因,即便它們之間沒有真正的聯繫,你的信念也會對你造成久遠的影響——很多焦慮和恐懼都和這一點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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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敘事是我們人格的重要方面

每個成年人都會敘述自己的人生故事。無論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你總是會有回憶自己一生的方式,你總是有一個人生故事,積極的抑或消極的。只有那些嚴重的自閉症患者或其他嚴重精神病患,沒有講述自己人生故事的能力。

當我們審視自己的人生時,常常會覺得,人生是由無數零散的碎片組成的。但事實上,如果加以分析我們就會發現,每個人在講述自己的人生(無論是向他人講述,還是在內心中敘述)時,都像是一個劇作家,我們講的故事中總有一個「敘事弧線」(narrative arc)的存在——它是由開端、發展、高潮、結局組成的,一段拱形的完整敘事。

心理學家認為,一個人的人生故事並不是流水帳式的傳記,而是將那些事件、事實打散和分類,在腦海中重新「編碼」、整合,從而形成的有意義的故事——我們的人生故事,是由自己敘述出來的。

我們的一生中都會發生不計其數的事實,而在敘述「我」的人生故事時,我會選擇哪些事件來作為素材?我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講述這些事件?我如何排列這些事件的重要程度?我會怎樣理解這些事件中的因果關係?這些都能夠反映出「我」是什麼樣的人,它們是我們人格中一個重要的組成層面。

同時,講故事的過程也塑造了「我」。敘事心理學認為,我們的一生就是一個不斷追求自我身份(self-identity)的過程,而敘事則是找到自我身份的一種關鍵方式。在講故事的過程中,我們對一系列的生命事件進行了「自傳式的因果推論」(autobiographical reasoning)。

舉例來說,兩個人可能遭遇一樣的挫折,戀愛被拒、考試失利、工作不順,但他們在講述這些事件時的方式可能很不同。一個人可能會把這些事情講述成一時的不順,歸因於外部的不幸運的因素;另一個人則可能把這些事講述成自己的宿命,歸因於自身某些氣質和特質。這兩種不同的敘事方式,本身就是這兩個人不同的人格特質的一部分,同時也會不斷塑造他們未來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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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同的年齡,我們建構不同的人生故事

可能很多人都有這樣的體驗:當你還是孩子的時候,你會喜歡那些情節性很強的故事(比如卡通動畫),注意到故事裡發生了什麼,而不會去注意故事裡的人物的觀點。當你小的時候,閲讀一些文學性很強的、悲劇性的作品,很有可能會覺得很無聊,因為那時的你看不懂情節之外的東西;而當你過了十年後再拿起這本書,才會讀到潸然淚下。

類似的,我們講述自己的人生故事的方法,也會被變化著的我們自身所影響;我們不是天生就會講故事,講故事的方式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斷發展的。當我們重新評估和敘述過去的經歷時,它會影響我們對過去事件的記憶方法,因此我們可能會講出一個全新的故事來(儘管是針對同一件事實)。

從我們年幼時,就開始漸漸習得講故事的技能,一開始只能講出一些孤立的、零散的事件,慢慢地,我們會通過朋友、家人和書籍,來學習敘事方式。——因此,如果你的環境中充滿了不良的講故事方式,你也會受到影響,在長遠的未來中深受其害。不好的書籍、朋友、家人,都會有這樣的影響。

到青春期後期和成年早期,我們就會開始完整建造一個屬於自己的人生故事。這是因為我們已經習得了一些認知能力,比如對因果的歸納和敘述,以及學會了主題的歸納——即學會了在各種事件中找到那些統領一切的關鍵性價值和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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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表明,隨著年紀增長,我們對自己人生故事的敘述方式會越來越穩定。到了晚年,我們講出來的自己一生的故事情節最為固定。

什麼樣的敘事方式更容易幸福?

McAdams 說,當我們進行「自傳式因果推理」時,常見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挽救性的敘事」(redemption sequences),另一種則是「污染性的敘事」(contamination sequences),而這兩種敘事的方式,都能夠反映出我們的人格特質和人生態度,同時影響到我們的幸福程度。

「挽救性敘事」的人,會講出這樣一個故事:它可能擁有一個糟糕的開頭,但最終有一個好的結局。 「污染性敘事」的人則相反,他們總相信,即便故事的開頭很美滿,但總是不會有好的結局。

比如,當你在年輕時遭遇了負面的事件,比如父母離異,或者被曾經相愛的男/女朋友拋棄時,有的人會覺得,「儘管很艱難,但總會好起來」,而有的人則會覺得,「我一定不會再擁有這樣的愛情」、「我會走上父母的老路」。

「挽救性敘事」的故事常常帶有英雄色彩,主人公是個單槍匹馬的英雄,他們相信自己是那些「被選中的人」。他相信無論世界多麼危險,總有好的一面。這樣的故事帶有一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的樂觀論,和「雖然一切很糟,但是,我,能讓世界變得更好」的「例外論」(我是一個被選中的例外)。

心理學家通過大量研究發現,比較多採用「挽救性敘事」的人善於從消極的事件中尋找積極的意義,往往會擁有一個比較幸福的人生。而通常採用「污染性敘事」的人則往往擁有較差的精神健康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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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救性敘事」也不是在任何狀況下都會起作用。研究表明,對於那些生活在絶望中、無力掌控自己的處境、經歷過非常大的創傷的人,給自己灌雞湯於事無補。他們更需要接受自己的無能為力,不給自己設置太高的期待,允許自己過得不如別人,給自己足夠的時間修復。

讀到這裡,你可能會問,在我們內心和口中所講述的,真的是故事的真相嗎?它會在多大程度上還原,或者曲解事情的本來面貌呢?然而,在敘事心理學家那裡,故事是否反映出事實已經不再重要。「你的人生故事從來都不是事實的復刻。重要的是人們是否能夠從過去發生的事情當中,獲得意義和一致性。任何敘事都會包括一點謊言,但有些謊言已經包含了足夠的真實。」猶他大學的發展心理學教授 Pasupathi 說。

事實上,我們組織和敘述過去事件的方式,不僅僅是理解自己的一種方式,也是預測未來的方式,就像文學作品中總會有鋪墊、伏筆,Pasupathi 說,我們總是想通過對未來的預測,來消除未來的不確定造成的不安全感,因此,我們會努力用過去的碎片來組成未來的形狀。

你唯一的故事材料只是你自己的生活和你的想像;你既是你的故事的主角,又是你的故事的敘述者。「人生故事是用粉筆書寫的,而不是墨水筆——它可以不斷被擦掉、重寫。你的過去全在你的手中。”」Pasupathi 說。

從我自己的經驗來說,時隔幾年,我注意到自己對過去的敘事發生了變化,一些從前不強調的事情重新進入敘述中,一些反覆敘述的事情有了細節性的推進,一切從前覺得很重要的事情慢慢淡出了敘述。我在我自己敘述的故事中表現的形象,發揮的作用也發生著變化——成長的過程,可以說極大地體現在故事的變化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