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理學角度分析《神力女超人》背後的精神意涵,當內在價值與外在現實牴觸,心理機制的「壓抑」與「分裂」重建了新的價值觀。

Diana 是天堂島的亞馬遜公主,其母親 Hippolyta 女王在她小的時後,透過床邊故事告訴她,戰神 Ares 因嫉羨人類的美好與善良,使人們相互爭鬥,最後他被天神 Zeus、眾神和亞馬遜女戰士合力擊敗。受傷的 Zeus 在天堂島留下能殺死 Ares 的武器——弒神劍。Diana 夜裡聽著床邊故事,日裡看著女戰士英姿颯颯,實在很想當女英雄習武揮劍,但 Hippolyta 女王擔心 Diana 戰鬥力提升,會招來好戰的 Ares,不但禁止她習武,還告誡她:「小心人類,他們不值得妳對他們好!」。直到 Hippolyta 女王發現 Diana 背著她,私底下接受阿姨安提奧佩的訓練,不得不放棄制止(這告訴家長一昧禁止孩子某些行為,孩子也是會偷偷來 der,菸⋯⋯)。

成年的 Diana 在一次武術演練中,被安提奧佩將軍看出她並沒有發揮實力,安提奧佩使出更激烈攻擊,Diana 情急下,神力手鐲展現超強防禦力,並震傷安提奧佩(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隨即,Steve 上尉從被追殺時空,穿越某個神祕空間,墜機在天堂島近海,Diana 救了 Steve,聽他說人類正面臨第一次世界大戰,她相信是戰神 Ares 所害,但天堂島無人願意伸出援手。Diana 就在夜裡偷偷拿取弒神劍、盾和真言套索,在她跟 Steve 將要搭船離開天堂島時,母親再次趕來勸退她,說:「要是妳選擇離開,就永遠不要回來⋯⋯」,Diana 堅定的告訴母親,她必須去完成拯救人類的使命,母親只好送給她額頭配飾,勉勵她所做所為要配得上這個有太陽光芒和 W(woman)符號的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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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na 跟著 Steve 來到倫敦,美麗容貌和姣好身形,明顯 W(woman)意象的紅胸甲與藍短裙,就算外穿黑色長斗篷,仍引人注目。Steve 便帶她到服飾店,想盡辦法讓她看起來「很一般」。Steve 並未得到戰爭委員會支持,阻止 Erich 和毒藥博士的釋放毒氣行動,就跟 Diana 組織了盟軍,戰爭委員會和平倡導者 Patrick 爵士私援這支盟軍資金。Diana 不顧危險的通過戰線,發揮其高強的戰鬥能力與超能力,帶動 Steve 等盟軍並肩作戰,解救了維爾德村。

原先 Diana 認定 Erich 就是戰神 Ares,相信殺死他戰爭就會結束,但是,即便結束 Erich 的生命,人們依舊持續準備到倫敦轟炸毒氣的行動。她感到困惑、憤怒,難以接受 Steve 試著說服她:「人類除了善良,其實也有劣根性、也會犯錯。」,她只憶起母親曾說:「小心人類,他們不值得妳對他們好!」。此時,Patrick 爵士現身,Diana 驚覺他才是 Ares,她就算使用真言套索讓 Ares 說出實情,還是痛苦、掙扎的困在「人類其實有邪惡一面」感受中。Ares 接著告訴 Diana 驚人的身世,她其實是天神 Zeus 的女兒,她本身才是「弒神劍」。Ares 用同父異母兄妹關係,扇動 Diana 助他毀滅人類,給她一個讓大地沒有戰爭,只有美麗天堂的未來藍圖。

就在 Diana 心動猶豫的瞬間,Steve 自我犧牲地駕駛轟炸機在高空中引爆毒氣。Ares 趁機利用她強烈的悲憤去傷害人類,然而,Diana 回想起 Steve 跑去駕駛轟炸機之前,在她精神恍惚狀態下,Steve 撫著她的臉,婉惜著說:「真希望我倆還有更多的時間相處⋯⋯」,她感覺到 Steve 的愛,拒絕 Ares 的誘惑,堅定的告訴他、也告訴自己:「人確實是有邪惡的一面,但同時,他們也是善良的」,結束了她這場「全好的人類,才值得她幫助;全壞的人類,不值得她付出」的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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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絢爛的天堂島,對比醜陋灰暗的倫敦,猶如 Diana 內在心靈分裂出全好(all good全壞(all bad的區塊。她起初相信人類僅有公正智慧、強壯熱情的面貌,人類之所以互相鬥爭,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是壞人 Ares 所害。全好的人類,才值得她幫助;全壞的 Ares,冒死也要消滅祂。

在心理動力,這樣的心理機制稱為分裂(splitting),它有減輕痛苦和焦慮作用。畢竟,把複雜的思緒和情感化約成簡單二分法,不是喜歡,就是討厭,比喜歡又討厭共存的矛盾狀態,讓人舒服多了。Diana 的神劍與神盾,就像在說她內心的矛盾。故此,當 Diana 發現就算殺死 Ares,人類的暴戾行為依然存在,她憤怒、痛苦的吶喊,甚至失控砍殺原先死命想保護的人類。或許,她覺得被人類背叛,其實,她是經驗到殘酷的現實——人類既善良又邪惡,也難怪影片開始,Diana 語重心長的說:「在很久以前,我吃盡苦頭才學到⋯⋯」。

觀賞《神力女超人》的時候,觀眾隨著 Diana 的心理世界,將劇中人物撕裂成好人與壞人的二分視野,講的好聽是看好人(Diana 與 Steve)對抗壞人(Ares 與毒藥博士)的熱血奮鬥劇情,其實是我們內在跟 Ares 一樣,有著殘忍、破壞的一面。此外,分裂除了撕裂人的內在心靈、人跟人的距離,也有拉近人與人距離的作用。像是面對殘暴 Ares 和第一次世界大戰,如此動盪不安情境,Diana 與 Steve 很快的產生情感連結,鞏固彼此關係,透過「我們是一夥的」,共同對抗認定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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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我想要談的是 Diana 既渴望又害怕擁有戰鬥能力的糾結心境,她違背母親 Hippolyta 女王的期待(只學文,不習武),私底下接受阿姨安提奧佩將軍的訓練。Diana 擊敗安提奧佩當下的惶恐、接受 Steve 安排裝扮成「普通」女人、在人群中著黑色長斗篷等,這些「遮蓋」姣好容貌、身材和超能力的行徑,似乎隱喻 Diana 壓抑的心理機制。有趣的是,網路介紹 Diana 的神力手鐲,不但讓她刀槍不入,也是壓制她力量的裝置(帥狗,2017),真是一個自我防衛的武器。

壓抑(Repression)是人排除內在心靈不能接受的念頭或衝動(Gabbard, 2004)。Diana 對其擁有以上讓人妒羨的特質,或許感到害怕、恐懼。寫到這裡,我憶起六月高雄精神分析讀書會,莊慧姿治療師所言:「有時候女性同時具備智慧和婀娜多姿,會感到不安,想要掩飾贏過男人的企圖,用智慧跟女人(母親)競爭,用婀娜多姿取得男人(父親)的愛,跟男人(父親)示意『我沒有贏過你,我依然在你之下』。」再者,Diana 本身才是真正的「弒神劍」,神,除了兄長 Ares,亦是天神 Zeus(即便電影祂一直沒有出現,是個消失的父親),她如果將超能力充分發揮,代表她贏了、擁有強大到可以殺死同父異母的哥哥,甚至是父親的能力。

轉到母親 Hippolyta 女王這邊,她為什麼要禁止 Diana 習武呢?電影交代的是她恐懼 Ares 找上門,想保護 Diana,我想是有的。但或許,Hippolyta 女王跟女兒 Diana 都在壓抑,只是前者壓抑的是不想碰觸曾跟已婚的天神 Zeus 有段露水姻緣,甚至阻止 Diana 成長、發展能力的企圖是讓 Diana 一直依賴她、離不開她。在 2016 年 DC 出版社開始連載的《神力女超人——傳奇》提到,孤獨的 Hippolyta 女王強烈想要小孩,Diana 得來不易(帥狗,2017)。

這部電影或許可以給我們的啟示是人需要適度的自我愛戀(我是認真說的,嚴肅貌)。就像 Diana 幼年就立志當個「女英雄」,願意承受訓練過程身體和精神上的痛苦(神力女超人也是要努力的,何況是凡人呢?),內心的渴望可以賦予史詩般壯麗的意義、價值,生命的熱情也會跟著燃燒起來(就像走路有自備隱形電風扇、行動彷彿有 slow motion 那樣)。這裡面涉及了利他(altruism)的心理機制,奉獻自己給他人的需要,滿足自戀的需要,但也是獲取成就以及做出對社會有建設性貢獻的源頭(Gabbard,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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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到前面說的分裂和壓抑的心理機制之後,或許你會有「那怎麼辦?」、「所以哩?」、「啊,要怎麼處理啊?」這些好奇、疑惑與質疑。心理動力取向通常是不給予指導,教你該怎麼做的理論取向(好的,你已經先經歷了一個失落)。因為,人需要去體驗、經歷過像 Diana 的心理歷程,探索自己原先所想、自己認為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人,然後,逐漸發現自己沒有發現、排斥去接受的某些部份,在那個時候是會不舒服的,甚至是痛苦的。猶如 Diana 離開理想與外界隔絕的天堂島,象徵離開心靈的舒適圈,她經歷跟母親爭取追尋人生意義的衝突、與人類團隊一同合作、跟 Steve 開啟一段親密關係、整合善與惡的內在心靈,充分發揮超能力(才華、能力)等歷程。

這其中跟人生一樣,不全然是順遂、喜樂的,反而有諸多的不如預期、失落和苦痛,在經驗世界的時空當中,心靈邁向更為完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