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寫一封信給自己,提醒他,你的人生不該只是為了滿足別人對你的期待,迷惘也是尋找的必經。我們活這一輩子,沒必要只是為了別人的認同汲汲營營。心理學作家蘇絢慧的誠懇反思,讓你的生命長出力量。

因為——你,從未是你

我曾跟你一樣脆弱,我曾很討厭自己,連介紹自己的名字都不喜歡。我花了好多力氣和時間,念出自己的名字。卻又在他人念不出或不認識我名字中的「絢」字時,覺得難堪困窘,好希望我,不是我自己。

你不敢做你自己,不敢擁抱真實的自己,因為你的身上,穿著一件無形的囚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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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囚衣,來自過去很長的時間裡,有許多人,特別是照顧你的大人,告訴你:「你不該這樣。」「你不該那樣。」或是,有許多聲音總是挑剔著你,告訴你,你的生命的存在,就是為了滿足別人的需要及期待,如果做不到,就是你差勁、不夠好,沒有能力,不中用。

你總是看著別人被贊許,被給予許多獎勵,被認可。而你,無論怎麼努力、怎麼嘗試、怎麼表現,得到的還是一句句:「你不夠好?你應該還要⋯⋯」

好,還要更好;強,還要更強;成就,還要更高成就。這些期許,總是沒完沒了,這些標準,總是不斷提高。而你,精疲力竭了,卻還是不斷應付、不斷追求,只希望有那麼一刻,可以有個聲音告訴你:「好了,你真的夠好了,沒有任何缺點與瑕疵了,沒有什麼達不到的,也沒有什麼你無法辦到的。」

你不斷因應要求,就是希望全世界再也不會有一句「你還不夠好」的聲音朝向你。沒有任何一點聲音,再讓你挫折、沮喪、難過及失落。

然而,你努力至今,還是沒有辦法真正成功。即使你已給出所有的自己,那些聲音還是不停說著:「你應該要這樣⋯⋯」「你不該是那樣⋯⋯」沒完沒了。

你就算沮喪,還是寸步難行,還是動彈不得,還是必須承受。不斷壓抑那份沮喪。因為你身上穿著無形的囚衣,這囚衣,是早年遭剝奪自主、只被賦予符合期待與需要的過程,所穿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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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囚衣意謂著,你不可以是你自己,你也不可以有自我的感覺及想法,你不可以獨立,不可以有自己的渴望和夢想,不可以有自己的空間與時間。「做自己」讓你有無止境的罪惡感,彷彿自己是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是自私自利的糟糕傢伙,讓家人傷透心,讓全世界的人都失望的無救之人。

你好怕那種被全世界唾棄的感覺。你害怕只剩下「自己」,如果只有你一個人,你想像的是,你將無法生存,無法在這世界安全活著。你會被大眾看出你的惡劣及醜陋,那麼,到最後,你只會被厭惡及嫌棄,像隻過街老鼠。

因為一直顧著要他人喜歡,要他人滿意,也一直在乎著,究竟有沒有人肯定你所做的,以至於你始終難以安心,難以感到做自己是平穩且正當的。

如果沒有一個人,長期在旁肯定你、關注你,給你所需要的安撫及鼓掌,你就焦慮恐懼地覺得,自己是否正在被討厭,正在被排除。你不敢做自己,將自己越來越空洞化、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遠離自己。不論遇到什麼生活難題,你「唯一」想的,都是:別人會怎麼想?別人會怎麼認為我?別人會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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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也會失衡、痛苦,但你無法回頭看見自己,是如何遠離自己,又是如何允許這些支配與局限。

你也不敢給自己真實的支持,給自己獨立的勇氣。你不敢承受「分離」及「獨自一人」的結果,所以,你告訴自己,如果你不配合,不讓別人滿意,會發生可怕的事,你無法承擔。

你看不見在你身上那件無形的囚衣。當然也無法真的有自由呼吸的那一刻。那件囚衣,無時無刻束縛著你、壓迫著你,只要你敢做自己,就有無形的恐嚇及懲罰威脅著你,讓你心生恐懼,也讓你退縮膽怯。最後,你只剩下你的面子皮,你失去了靈魂、失去了思想,也失去了知道自己快不快樂的感受。

最後,你連為這樣的自己感到悲傷或難過的感覺,都一併失去了⋯⋯

深層心理對話:不斷「反應」,來自找不到「主體」

失去自己,或者不知道自己是誰,是多麼令人徬徨無助的事。

就像一個失憶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過去的生命歷史、擁有什麼樣的關係,也不知道自己活著的身分和角色,自然就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即使從鏡子中看見自己的容貌,還是對自己一無所知。那種感覺,是很疏離、很分裂的。彷彿你住在你裡面,卻不知道究竟這個你,是誰?

我們既然身為一個生命體,身為一個「我」,關於自己這個主體的感受、思想、行為反應,就需要有所了解和覺知。當我們將與自己有關的一切,都拋給「不知道」,說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那樣?」「我不知道為何我要有這些感覺?」「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這些語句在在反映著,我們與自己的關係既生疏也斷裂。我們無從了解自己,很少在內在探問自己,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需要被好好了解?

這些情況,透露一個早年的生活經驗發生了什麼。早年鮮少被關注、陪伴的孩子,沒有人與他對話,也沒有人可以成為反映他行為和情緒意義的一面鏡子,所以,他無法從外界的鏡射中看見自己、了解自己。也就無法將一個外在行為中的自己,和一個內在感受與思考的自己,連結在一起,整合為一個完整的自己。

因此,他只知道行為反應要快,不斷反應,以因應外在的諸多要求和各種狀況,卻很少被允許停下來,好好經驗被關注、被了解的過程。當然也無法經驗到什麼是被同理,什麼是被容許和被支持。

如今,當過去這一個孤單且缺乏傾聽、關注和陪伴的你,長大了,卻仍是對「自己」感到模糊,不知道究竟什麼是「自己」,無法為自己描述出輪廓、增添出血肉。每當要意識「自己」時,你只感受到空洞、茫然,和許多不確定。

如果,這是你,那麼或許你要了解,生命不是一個固定的物體,不是像椅子和桌子,或杯子、盤子,是不會變動的固體。生命不是物體,不僅外在會隨著歲月而變化,內在也會隨著每一次的探索與覺知,而有不同的感受及引發,像漣漪一樣,一圈一圈,一層一層。

所以,認識自己,是一層一層,是一個循環再一個循環。終其一生,我們都持續在發現每個時刻、每個經驗中的自己。

當你真正了解到,你是存在的,你的存在正因為你的「我」(I am)存在,你才能實現自我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只是,活在過去的制約中,或是被過去的經驗控制,都不是一個完整的你。完整的你,應該包括「創造」。去創造屬於你生命每個歷程的新經驗、新學習,和新的領悟。將你這個生命主體的獨特,充分了解及發展出來,你才能真正認識及定義:究竟,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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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這麼做:不讓過去的記憶決定現在的反應

要真正「做自己」,確實非常不容易。

雖然每個人的「我」,都無法被複製;每個個體都是獨一無二、獨立的存在。但這個事實,很容易被視而不見。由於我們是活在群體的環境中,家庭及社會的運作都擺脫不了對個體的制約,如此才能有集體的行動,和塑造集體的意識。如果,個體化的人越來越多,每個人都著重於個人的需求,也只重視個人的權利時,會不會就讓團體的凝聚力消失?讓家庭和社會的穩固結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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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活在群體中的我們,不得不思考、不得不體會的碰撞和掙扎。

在成為獨立個體的歷程中,努力發展完整自我的同時,社會的壓力、環境的要求及塑造,從未停止逼近。當我們強調自己的存在,追求自己的完整和利益時,不能忽略其他人也共同存在的事實。你若剝奪或犧牲他人,他人也必興起剝奪或犧牲你的心理動力。因為人與人之間是有連動性的,所以沒有什麼行為反應是可以「只要我喜歡」,和別人都沒關係。

我們要進行的轉化並非切割他人、隱藏自己,以避免我們受他人影響或吞噬。而是,我們如何為自己創造及帶動「我」和「他人」之間的關係,可以是互惠和共同利益的分享。在責任分擔方面,可以合作,並各自負責好所歸屬的部分,停止相互侵占及索討的惡性關係。

只是,即使知道建立何種關係較好,卻未必做得到。過去長期的生命歷程,已經幫我們每個人塑造及設定好內在的操作系統,有時想做,卻不一定能做得到,因為內在的作業程式,並未內建相關能力,也未有任何經驗值。所以,理智上雖然獲取了知識,也知道想要什麼樣的理想狀態,但在實際執行及行動方面,卻往往受限於過去經驗的影響。

比如說,我們知道做自己要有主見,要能好好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情感上,我們卻感到焦慮、害怕。過去相關經驗的記憶,也可能排山倒海湧現,讓我們深深相信,說出自己內在的感受想法會引來批評或打擊,而導致我們很快下了結論—「這麼做是沒用的」。於是無法突破自我,無法進一步嘗試和訓練自己。

當大腦不斷強化我們的限制,或任憑情緒出來威嚇我們,我們就會難以改換思考歷程,也就難改變行動策略。所以,若是可以覺察到,過去的記憶畫面是哪些部分湧現出來,激發出我們的情緒反應,我們就可以在情緒的歷程中多一點冷靜觀察,拉出距離觀看自己是如何被過去的記憶決定了現在的情緒反應。

做自己,就是還給自己獨立思考、獨立感受、獨立行動的自由和權利。做自己的同時,也要願意承擔。所有的選擇及決定,必然有其「後果」需要面對,不可能只享有你要的,卻拒絕承擔不想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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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要安逸地窩在保護中,迴避需要面對的現實,那麼,做自己其實在你的意願之外,你還寧可失去自己吧?

因為——缺少自我認同及自信

我曾跟你一樣脆弱,在生命裡,曾有好多人告訴我,我是不被認可的。他們不接受我。我的出生背景、我的求學過程、我的學歷或資歷,在他們眼中都是不好、次等的。

後來,我才明白,是我先不認同我自己,才會拚了命地追求他人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