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到巴爾幹半島的馬其頓,那裡的人民對台灣人特別友善。一起來看看台灣與馬其頓曾經擁有過的一段親密歷史。我們不再是在國際間被遺棄的孩子,台灣有信任的朋友、有驕傲的曾經、以及需要勇敢面對的未來。


St. Jovan Kaneo聖約翰教堂,在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奧赫里德湖。

位於巴爾幹半島的馬其頓共和國(Macedonia)是個在希臘北邊的古老小國。以前,它是新約聖經裡上帝指引使徒保羅帶著福音到歐洲的起始點;現在,它是中東難民逃離戰亂家園的中繼點。那晚,我從雅典搭上凌晨 12 點出發的火車,並在 10 個小時後,由希臘小鎮 Florina 跨越邊境來到馬其頓的湖邊古城 — 奧赫里德(Ohrid)1。


考古聖地 Plaošnik 的馬賽克地磚藝術(西元4~6世紀)

有「巴爾幹島的耶路撒冷」之稱的 Ohrid,座落在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納為世界自然及文化遺產的奧赫里德湖(Ohrid Lake)旁。也許是因為這兒的亞洲面孔實在不多,當我準備進入考古聖地 Plaošnik2 參觀時,在門口不遠處閒晃的售票員把我叫住。

「妳從哪裡來?」

「台灣。」我說。

「Taiwan, Taiwan!我們都知道台灣,你們的首都是台北!我們可能搞不清楚中國跟日本,可是我們都知道台灣。」

我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遙遠的東歐小國遇到這麼熱情向我講述台灣的人,使得我臉上掛起藏不住的笑意。正當我要掏出錢包買門票時,售票員先生竟因為我從台灣來,所以讓我免費入場!即使票價才 30 Denar(新台幣 20 塊都不到),這心意仍讓獨自遠遊的旅人倍感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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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rid Lake + Ohrid City

幾天後,我和青旅認識的朋友一起包車前往北邊的首都 Skopje3,和沙發主馬丁在約定的地點碰面後一起走回家時,我跟他說了 Plaoš 的售票員因為我從台灣來,讓我免費進去參觀的事。「妳知道為什麼他說大家都知道台灣嗎?因為台灣在 1999-2001 年間金援我們一億五千萬美元,是我們當時的希望,但最後被我們的官員污掉了,本來那筆錢是要讓我們建設的 ...。」馬丁說,一邊搞笑的用手勢比劃,表示臉上流下兩行清淚。

我忽然想起了我為什麼一直覺得馬其頓這名字讓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馬其頓和台灣曾為邦交國,印象中好像還在報紙上看過我們被斷交的新聞。在聖托里尼島上遇見的倫敦男人問我為什麼要去馬其頓,我告訴他因為我對那裏一無所知,還有我覺得 Macedonia 這個字很可愛,長得很像 Macademia(夏威夷豆)(真是無聊的原因!)而在雅典的沙發主 D 則嚴厲的要我別稱呼馬其頓為馬其頓,「是馬其頓前南斯拉夫共和國 (Former Yugoslavia Republic of Macedonia)。」

馬其頓在短時間內經歷了不同的政權、從前南斯拉夫獨立出來又被鄰國打壓,馬丁自嘲說,馬其頓人的一生就是「出生在一個國家,在另一個國家成長,然後在第三個國家死去,一輩子都不需要搬家也可以換三個國籍。」

他自己的出生證明上寫的就是 Yugoslavia,而那也不過是 20 年前的事。台灣和馬其頓在遙遠的地球兩端,命運卻有著相仿的輪廓。

而你不知道人家不代表人家就不知道你。剛到馬丁家的那晚,他邀請了幾位好友到家裡小酌,其中一位好友說,「我知道你們做很多電子產品。」並開始對台灣品牌如數家珍。他的女友 S 則拉著我學中文,我們意外發現中文和斯拉夫語系的發音十分相像,S 是我遇過發音最標準的中文初學者了。還在 Ohrid 的青旅時,每個聽到我要去 Skopje 的人都叫我不要浪費時間在 Skopje 待太久,儘管 Skopje 的確有它“有趣”的地方。(旅行東歐:不思議的雙子城 布達佩斯

有人說,如果要形容這城市,Skopje 就像是 Sim City(電玩:模擬城市),“The mayor is really doing whatever the f*ck he wants.(市長想幹嘛就幹嘛),”毫無章法地到處亂擺過剩的巨大雕像,不做真正有用的建設。正因為我從來沒聽過一個城市被這樣形容,所以我告訴馬丁及他的朋友們,「我很期待看到你們的城市。」他們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然後說「當然,如果你是想看 Skopje 有多詭異,那這城市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馬丁是剛畢業的考古系學生,尤其深知巴爾幹半島歷史,還擁有導遊執照。第一天我自己到市中心晃了一圈,第二天馬丁陪我,順便當現成導遊。馬丁說,市中心內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不合邏輯的雕像和建物是因為他們的政府官員用“You cannot put a price on art”作為理由來申請建案,假借「藝術」之名,行中飽私囊之實。

嶄新的雕像、建築都是在仿造巴洛克時期的風格,因為市長認為這是一個「歐洲強國」該有的市容。上面那座看起來很像凱旋門的拱門就是在複製凱旋門,並沒有任何實質的歷史意義。下面騎馬的是亞歷山大大帝,算是所有雕像裡少數真的跟馬其頓歷史有關係的 4 ,也是馬其頓人的驕傲(而後面一直蓋不完的建築物當然已設定好要走巴洛克風。)那匹馬剛做好放上去時原本是有生殖器的,可是後來被保守派官員們要求「做調整」,才不會有礙觀瞻,又是一筆費用。

橋上排排站的人物雕像則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馬其頓「偉人」(據說可能就是一些大學教授、政治人物之流的),然後這座橋下其實有條河,政府想在旁邊做人造沙灘,但基於某種原因工程也一直閒置著。我為了測試一下馬丁的導遊功力,問他能不能告訴我每個雕像的典故,沒想到他真的都知道!只是因為每個典故都非常的沒有記憶點,我因此還不小心在體感攝氏 40 度的烈陽下聽到睡著。因此,我只記得下面那座有母親懷抱嬰孩的噴泉的典故好像跟希臘神話有關,其它的早就忘光了。

這四張照片裡所有的雕像和建物都在方圓五百公尺以內,馬丁說還有一座雕像是建好之後又被挪到五公尺內的不遠處,只因為政府想在那雕像的原處蓋另外一座雕像。「這些所謂的“藝術品”應該也花了不少台灣捐贈的錢吧 ... ?」我心想。

結束了市中心半天的行程,馬丁帶我去他的外婆家,外婆一邊罵他要帶客人來怎麼不通知一下,一邊從冰箱拿出切好的西瓜、自製的肉丸還有派、冰淇淋跟甜點。馬丁的爺爺奶奶只會說馬其頓語,爺爺對國共歷史充滿了好奇,並請馬丁用英文問我:「你覺得自己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台灣。」我不假思索,爺爺微笑著。

「台灣本來就是個獨立的國家。」爺爺如此說,不知道是第幾個馬其頓人這樣告訴我。「你們過去對我們伸出的援手,所有我們這個時代的馬其頓人都銘記於心,就算後來的結果不如預期 ... 。」馬丁說。

繞了地球大半圈,沒想到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見了自己的家鄉。幾天後,我坐在駛向保加利亞的巴士上,心裡想著馬其頓,這個和我的台灣一樣讓我念念不忘,卻不被某些地方承認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