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上海女人幹練、日本女人獨立、法國女人隨心,卻很少人討論台灣女人。「成為台灣女孩」是好事是壞?台灣女孩的樣貌,顯然變成一種規範,規範安全的漂亮、討好的性格。或許,我們該對台灣女孩一詞有更多想像。

在臺灣,她是個女孩,卻也不是女孩。

造型是安全的,她的頭髮黑亮,長度過肩,僅在球場上時簡單紮成馬尾,其餘時候都任憑其流瀉。衣著是安全的,她在購買衣服時總是謹慎地確認大大的「女裝」字樣,以及同一區的粉紅色調。選擇多半也是安全的,她念純女生的中學、高中分組時挑選了文組、興趣欄總是恬靜地填下閱讀、聽音樂。

但她做不了別人眼中的女孩,她嗓門大、力氣大,在同班女生抱怨資源回收好重時,她會微笑接手,一個人搬起原本兩人一手一邊的藍色網籃,大步往資源回收場去。她的裙子下面總穿著運動褲,高中畢業後已經好久沒穿過裙子。她的眉毛粗,不常化妝,反應快又愛開玩笑,逗得旁人哈哈大笑的同時,也總太快被歸到朋友那一類去。她不懂交往遊戲中若即若離的伎倆、欲擒故縱的把戲,也無法理解百依百順、在旁人意見與自己不同時的應著話聲點頭的聰明。

男孩們喚她哥兒們,說她去當兵一定也沒問題,女孩們失戀時邊哭邊說還是妳最好,下輩子當男生我要跟你在一起。小的時候她感到驕傲,長大後卻發現那樣的稱讚那樣的驕傲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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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走出臺灣。

在美國不需掩蓋自己的蝴蝶袖,在歐洲不用每三個月就去作離子燙,矯正隨處亂翹的自然捲。她開始穿上裙子,不用擔心誰在她背後議論那樣的蘿蔔腿也敢露出來呀真不害羞;看到德國女生們五顏六色的圍巾、穿在長褲外的彩色襪子後,她即使穿上多彩的服裝也絲毫不怯場;看到西班牙女生誇張的眼妝後,她敢於嘗試上下眼線都畫的煙燻妝,她跟著英國女生大啖下午茶,在司康上抹一層厚厚的德文郡奶油,沒有一絲怕發胖的罪惡感,跟法國女生跳舞到天亮,不擔心舞步不協調或者被質疑玩這麼晚不檢點。

她開始生活了,然後才突然發現以前受限的框架。

在臺灣,她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與意見,而大眾也太過慷慨地給予評價,女性角色與自由的距離太遠,與負面形象的連結卻太近,人們指指點點,希望以流言蜚語將女生全部塞進大小高矮胖瘦一樣的模子裡。但女生怎麼會是一樣的呢?無論性別,世界上又怎麼會有任何兩個人是一樣的呢?

修行結束,她回到家鄉,這次卻下了決定,不願意再鄉愿地融入。她丟掉了那幾年流行過、卻從不適合她的短版上衣、太過細瑣的花襯衫,穿上她總是鍾愛,在大眾眼中卻過於花俏的蕾絲,她穿上短裙,不在意大腿與小腿是否等粗。她在朋友開著不適當的玩笑卻沾沾自喜時直截地道破,在家人擁護重男輕女言論時提出質疑,他們說她出了國一趟,變得好尖銳,但不容忍錯誤觀念的散播與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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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是種尖銳?她走過了一趟,從約束自己,不滿自己,到接受自己,喜歡自己,那是段本不應如此漫長的路程。她仍然不像個「臺灣女子」,但她是臺灣女子群像的一部分,不只因為國籍或者生理性別的限制,而是因為女生從來不該只有一種面貌與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