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半百的 L,經過張希慈的催眠之後,回到了童年時期⋯⋯小小的三歲的他,大大的眼睛裡,看到了什麼?

開始學催眠以後,有好幾次很感動的時刻。

催眠的過程,很像是有導覽人員帶你去博物館看展品,但是這名導覽人員只知道路怎麼走,卻不知道走過去到展窗前,展窗裡放了什麼東西。

因此,導覽人員能做的,是帶著有意願前進的你,相信自己、也相信導覽員,一起往前走到你自己的展窗前,花一點時間、給一點方向,讓你自己看見塵封在你身體、腦中的展品,可能是一段記憶,又或者是一種感覺。

很技術面的,有很多小方法可以讓被催眠者更容易看見內在深處的展品。那些技術學起來很有趣,但我覺得最讓人感動的,終究是讓人們看見展品的時刻。


圖片|Photo by Mick Haupt on Unsplash

前陣子,我曾經幫一名朋友做催眠引導,年過半百的 L 是一名很難進入催眠狀態的人,接觸過催眠的他有很多次被催眠的經驗,L 說他從來沒有真的成功進入過催眠狀態。而我幫他引導的那天,我對於這些引導的技巧其實也不甚熟悉,因此我自己也非常緊張。

但是我們決定依舊給彼此一個機會試試看。當我們在催眠的初期展開了對話,我開始聽見他長期以來遭受的困擾,開始陪他感受他曾有的情緒、身體的反應,接著慢慢地讓 L 閉上眼睛,開始一步步回到小時候的時刻。

印象很深刻,我陪著他回到了他的大學時刻,看見他開始因為那困擾而茫然;接著再回到了小學,發現他內在有為別人挺身而出的自我期待;最後再回到了他的三歲時刻。小小的他是第一個孩子,看著身邊的媽媽即將臨盆。

我問他,他在做些什麼呢?

他說,他就是站在媽媽旁邊,等待新生命要誕生了。

我等了一會兒再次問他,那你有什麼感受呢?

他也等了一會兒,他開始些微顫抖。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說出口。

「我感到有點失落。」話一說出口,他的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接下來,他開始斷斷續續地說了他當時的焦慮。作為第一個孩子,他感到自己不再那麼重要且獨一無二了。

我陪著他與三歲的自己相處,邀請 L 可以跟小小的自己說說話。

你很棒,他跟小小的自己說。


圖片|Photo by Pangaea on PIXTA

當他說出口時,我手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知道那是我身體對於那種情感深深的感動與共鳴。我做過幾次催眠,若是個案有走進深處的話,我幾乎都會有這種反應。

催眠的最後,我讓 L 慢慢地走回到現在此時此刻。他張開眼睛的瞬間,有些失神,但是過了約莫一分鐘,他很誠懇地跟我說謝謝。那一瞬間,我知道他找到一些關於他自己的答案。而這個過程,大約三十分鐘。

結束以後,我特別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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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來,我花了很多時間研究情緒,讀了很多的情緒治療相關書籍。大量的理論都說童年確實會影響人的一生,小時候與父母的關係、小時候經歷的創傷,都會形塑一輩子的議題,包括缺乏自信、害怕犯錯、總是希望討好別人、又或者是習慣愛上會傷害自己的人。有時候讀一讀會覺得有沒有那麼誇張,難道後天成長的教育沒辦法讓我們有足夠的「理智」去做更好的選擇嗎?

但是這一年多自學的路上,我真的發現「理智」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

舉例來說,我在創業多年的時間裡,都努力地壓抑我的「恐懼」。創業頭兩年,我很容易因為恐懼而裹足不前,我不敢領導、不敢做決策、不敢去挑戰自己不擅長的領域、不敢在沒有前人帶領的情況下去展現自己。但是創業的環境,逼著我不可以一直恐懼。於是,我花了很多年的努力,成為一個看起來無所畏懼的人。

但是,「無所畏懼」的是我的意識,又或者是說理智要我做的。原生的恐懼,並沒有消失。

就像是《理性的情緒化》一書寫的,我出現了「情感封閉」的症狀,意思是說我也許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但主觀上希望讓情緒消失,又或者是因為知道表達出來會有不好的結果,於是不想要表達出來。於是,那些恐懼會深化地埋進很多細碎的日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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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中的那些恐懼,本質是不自信,是不相信自己值得被愛。透過跟 L 一樣的練習,我也曾在老師帶領下回到自己的小時候。

回去的路上,我感受到來自我身邊的人給我很豐沛的愛。催眠過程中的我也一直掉眼淚,但是哭的原因是感動與感謝,我很感激身邊有那麼多的愛,讓我知道我可以很有底氣地跟自己說,「你一直都被無條件地愛著。所以,你才會那麼勇敢啊。」

那些埋藏很深的情緒、記憶重新運作,那是潛意識想給我看的展品。

我很喜歡催眠老師跟我說過的話,「你的身體不會想害你,無論它讓你產生什麼樣的生理反應,它都有它良善的目的。」學過情緒以後,我也知道每一種情緒與特質,不管它看起來多麼負面,其實也都有正面的意義與價值,那些情緒與特質讓我們生存,是我們活過那麼多年的自我保護機制。但是我們可以看見自己如何保護自己,讓意識看見潛意識如何努力。

倒數五、四、三、二、一,眼睛睜開,找回接地感。潛意識慢慢縮小,再次回到意識運作的時間點。

這一刻,我與 L 好像都變成看自己可以看得更透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