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宏,用實力與努力破除社會對「盲人怎麼當律師」的刻板印象,更替世界討回和平的公道,讓弱勢族群能夠發聲。

今年4月17日,在20年前震驚社會的 RCA 污染案一審判決出爐,由居民自救會得到勝訴判決,RCA(美國無線電公司)因違法排放未處理污水造成周遭居民和員工的高致癌率,須賠償部分受害者五億多元新台幣。

判決結果一下來,義務律師團雖然並不滿意過低的賠償金額,但仍肯定這是遲來的正義。「雖然判決金額對400多位的自救會成員來說偏低,但仍肯定法官作出突破侵權行為審判實務的見解。」律師團成員之一李秉宏這麼說。

李秉宏,台灣第一位盲人律師,對他來說,這件案子的意義非凡。這是他成為律師以來,第一件實際參與,且出庭辯護的案子。

盲人也能成為律師

對台灣人來說,盲人律師的概念可能不是這麼熟悉。但其實只要有適當輔具,盲人律師完全能夠克服先天的困難,發揮出與非失明者同樣優秀的能力。在國外,尤其是歐美,已經有超過千位執業的盲人律師。

李秉宏在出生時就喪失了大部分的視力,因此從小就讀的是啟明學校。在選擇大學校系時,家人認為學習法律能夠保護自己不受欺負。雖然一開始對法律沒有特別的興趣,但從小就充滿好奇心的他,在接觸法律後,發現法律是門能夠解答許多「為什麼」的學問,經由法律,他能夠對這個世界有更深的理解,讀出興趣的他便以不錯的成績,從台北大學法律系畢業。

雖然他對法律充滿興趣,但艱困的現實擺在眼前,台灣對視障者提供的協助資源十分缺乏。且律師考試原本就有很高的難度,這會是一條十分難走的路。在他之前,也曾有幾個同為盲人的學長嘗試,最後都以失敗告終。但李秉宏最後認為讀了這四年,不試試看太可惜了,決定放手一搏。

開始準備律師國考後,他馬上遇到了參考資料不足的困難。

「法律系是這樣,有些寫書的老師就是典試委員,有沒有看他的東西就會差很多,但不是每一本書都是有聲書,就算你知道那個書要讀,很重要,但是就是沒得看。我後來蒐集了好幾家補習班名師的錄音帶,每天去聽。也感謝我母親也幫我錄了幾本有聲書。那時候花了很多時間去唸。那時候連走路通勤都在聽,現在想一想其實滿危險的。」

「讀書的時候,因為沒有辦法記筆記,只能一直重複聽,一次又一次,雖然這個方式會記得比人家慢,但你記住後會很牢固。而國考的要訣就是長期抗戰,比誰忘得少。」

在落榜兩次後,李秉宏終於成功通過考試,成為第一位考取律師執照的視障人士,甚至比平均考取時間更快考上,連他自己都有點驚訝。

進入法律扶助基金會

考過律師國考只是一個開始,在找尋律師事務所實習時,李秉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許多事務所在看到他是盲人後,連面談機會都不給他。

「如果是因為能力不夠,拒絕我,我都可以接受,但僅僅只是因為我是盲人,他們就有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盲人就是不適合當律師,這樣的刻板印象讓我很沮喪,我空有想做事情的想法,卻無處施展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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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有其他律師聽到他的處境後,引薦他進入法律扶助基金會,主要處理民眾打電話進來詢問的法律問題,李秉宏開始沈浸在各種五花八門的民眾諮詢中。雖然有了份穩定的工作,也算是學有所用,但身為一個律師,他還是夢想穿上律師袍,在法庭裡伸張正義。

RCA工殤案的試煉

當時負責RCA案的律師正好是領他進入法扶的那位律師,他知道李秉宏想出庭的心聲後,便邀請他加入義務律師團。能夠一償宿願,李秉宏當然是十分開心,但他知道隨之而來的責任和工作重擔才是考驗的開始。

「我知道我在辦案上有一些障礙。一開始一定會有不了解的地方,就先從簡單的事開始慢慢做,幫忙研究法律問題,開會開庭的時候,只要有空我就一定會去,因為我要透過每次的開會開庭,把這個案子愈弄越熟。」

「至於在研究辦案的時候,需要用到盲用電腦來解讀電子檔,這部分的工作就會交給我處理。其他像是查法律的實務見解,寫狀子,或是去設計開庭要問的問題。開庭的時候我不太會問問題,但會把電腦帶去法庭,做打字員,把兩邊講的話都打下來,開會的時候就可以提供出來。」

由於這件案子涉及的人數和規模都十分龐大,李秉宏對它也有很多的感觸。

「看到那些受害者,有些已經連話都說不清楚,卻還是堅持要出庭作證,他們不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了那些還沒討回正義,就已經去世的其他受害者。看到他們這麼努力,我們律師的心理也充滿一定要幫他們討回公道的勇氣。」

「看著那些受害者,有時候我會想,我和他們比起來,到底誰比較幸福?我雖然天生就看不到,但他們也被環境污染所害,失去了身體的健康。後來我想通了,沒有誰比較幸福,而我們能夠互相給予對方沒有的,互相幫忙,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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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動台灣的盲人人權

現在,除了繼續準備RCA案下一次的上訴外,李秉宏還有什麼規劃呢?首先,他希望能夠繼續累積法律實務的經驗,未來開一間屬於自己的事務所,另外就是,能夠推進台灣對身障人士人權的觀念。

「現在台灣對身障人士還是有或多或少的歧視存在,大家對我們都會有先入為主的印象,覺得你在身體上和我們不一樣,就一定做不到什麼事,但那完全是錯誤的想法。我的期待是,未來,盲人可以投入更多現在沒有盲人在做的行業,不要因為社會眼光,而限制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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