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生的金智英》：媽媽，我為我的處境憤怒，但為你的曾經哭泣

看《82 年生的金智英》的時候，很多瞬間，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媽媽。

圖片｜《82 年生的金智英》劇照

第一個瞬間，是金智英過年時在婆家廚房洗著碗，小姑帶著孩子回家，見著了爸爸媽媽，好快樂，全家人坐在客廳，小孩子們嘻笑玩鬧。於是想起曾經媽媽也在廚房煮著年夜飯，隔著一條長長的廊道，她在家，卻也不在家。

那該是家人團圓的日子，可團的從不是媽媽的圓。

第二個瞬間，是年幼的金智英趴在地上，看媽媽一邊折著衣服。媽媽笑說，以前小時候的自己很聰明，她的夢想是當老師。金智英問，為什麼後來沒當老師？你現在也能當老師呀。媽媽說，小時候是為了讓弟弟們去唸書，所以去賺錢，現在是為了照顧你們呀。

於是你突然想起，有很多瞬間，當媽媽和奶奶用驕傲的神情對你說：「我小時候很聰明，在班上考試都考第一名。」你總會揮揮手，一笑置之。

還以為玩笑只是玩笑，卻沒想到玩笑背後，是一代接著一代，她們失去的夢想。我們在金智英身上，同時看到好多女人的影子：是自己的，是媽媽的，是奶奶的，是所有懷有理想卻被現實打擊的女人影子。

圖片｜《82 年生的金智英》劇照

女人退得，從來不只一步

是有些無力吧。

1982 年生的金智英，現在一算，是 37 歲，承接上一代束縛和下一代的自由，站在街口，不知所措。這是個性平教育已成必須的時代，公司舉辦工作坊，告訴大家什麼叫歧視、什麼叫騷擾、什麼又叫尊重，男職員們上課上得厭煩，私底下嘲諷說還能怎麼辦？現在性別平等是潮流啊。

在女性權益被重視的年代，金智英和一個還算不錯的男人結婚，丈夫會提早回家替小孩洗澡，支持你出去工作，會在婆婆面前為自己說話，好嗎？算好吧，你感覺不能再要更多了。只是，偶爾會想起，因為要照顧孩子而不能喘息的時候，為了婆家而無法過年回家探望媽媽的時候，為了維持家庭而放棄的工作。

這種矛盾衝突無解，就像金智英坐在診療間說的：「有時候我會感覺幸福，但有時候又覺得自己被困住了，繞過這道牆走別條路，還是一道牆，我有時候會想是否一開始就沒有出口。」

圖片｜《82 年生的金智英》劇照

「人都是各退一步生活的。」

可是作為女人，我們退得從來就不只一步，而是不斷地退讓，敢要多一分，那就是過分。這個年代的金智英們，是知道社會有些地方不對勁，譬如工作場合上主管無止盡的歧視玩笑話、生完小孩後請育嬰假的不是男人，晚上太危險女生要注意安全，譬如女人必須有捨才有得，是要家庭，還是要工作？

當我們今天發現事情已經不對勁，能不能別再要女人退一步海闊天空？

媽媽，我為我的處境憤怒，但為你的曾經哭泣

在看《82 年生的金智英》後，我不斷在想，為何我會為身為女人的處境憤怒，卻會為媽媽的曾經哭泣。

於是想起了電影其中一個橋段。金智英和其他媽媽們吃下午茶，她們聊起自己的大學時期。一位媽媽打趣說：「原來我在首爾大學那麼努力念數學系，就是為了教我孩子九九乘法表啊。」另一位媽媽自嘲：「我念戲劇系，就是為了要演給我孩子看。」接著演起來，魔鏡啊魔鏡，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那畫面好好笑，我卻哭得不能自抑。

圖片｜《82 年生的金智英》劇照

當看到女孩在公車上被性騷擾、在職場上因為女性身份失去機會，我們是感同身受，憤怒地如同發生在自己身上，想著沒錯，這不公平，女人不該被歧視或騷擾，必須更加堅強奮戰。而我們相信平等會是未來，彼方有光，能走到也必須走到。

但媽媽的曾經已成過去，哭是因為無能為力，幾十年的光景就這樣過去。我們甚至不敢回想，媽媽們是如何雲淡風輕地，說出自己被迫放棄的夢想？

倘若過去的無法再彌補，那麼期盼著在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所有金智英們，都能真正找到出口，不再為誰而退讓，並為身為女性的自己驕傲。

所以金智英們，或金智英的孩子們，一起帶著爸爸媽媽，進戲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