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Yen-Ju Lam,分享自己過去暴食、自我厭惡的心理狀態,這不是一則愛自己的勵志故事,但我們會在逐漸認識自己的過程,學會在自我厭惡的漩渦裡喘氣。

文|Yen-Ju Lam

我躺在物理治療所的診療床上。物治師問我:「為什麼你大腿的筋膜,總是鬆鬆的,像是以前有什麼東西在那裡?」我無奈的笑著說到:「其實幾年前的我是比現在胖個 10 來公斤的,之後在運動之下才慢慢瘦成現在這樣的」。

那天晚上我回家時,難得的暴食了。那陣暴食來的太沒道理,我隔了好一陣子才明白:或許是我下意識的厭惡著、害怕著不符合這個社會的標準的自己還存在——即使那根本已經深埋在我的皮膚之下,再也看不出來了。

但其實恐懼再次復胖的心情,並沒有隨著我的脂肪一起消失。


圖|女性主義有事嗎提供

我暴食、我恐懼、我自我厭惡

那一陣子,我常常在一餐中吃到令人費解的份量,然後躺在家裡的客廳地板上抱著自己的肚子陷入自我厭惡跟哀傷之中。我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我會不會再胖起來?我是不是還不夠瘦?我好胖、我好醜⋯⋯我邊感受著脹痛的胃袋,邊讓這些念頭慢慢淹沒我。

從小到大,我極度討厭回親戚家。我討厭親戚指著我說「怎麼又胖了?」也討厭親戚用同情的口氣說「長大就會瘦了!別擔心!」,這些話都暗暗指著,現在的我不夠好,必須要瘦下來才是可以被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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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下來,我也開始無法接受自己了。我開始畏懼別人的目光,我討厭去買衣服,因為害怕衣服沒有我的尺寸。我講話漸漸變得容易害羞⋯⋯這不只是身形上的改變而已。

直至今日,我的身材應該早就已經落在社會審美觀中「好」的那一邊了。我卻仍然無法擺脫這種內在的自我批判。如果有人跟我說「妳長得很漂亮!」或是「妳身材很勻稱!」的時候,我下意識就會想,這個人是在拐著彎嘲笑我,還是在同情我呢?

同時,我也會非常討厭這樣無法好好接受別人的讚美的自己。覺得這樣的自己,既扭曲,又令人生厭。

於是,我開始發現「美」的標準根本是薛西佛斯之石。

而現在確實符合了這個世界上對於標準身材的要求的我,並沒有比較快樂。

我老實說,我想的事情跟以往的我其實相差不大。我吃飯時還是會想,我夾了一條炸地瓜薯條一定會讓我肥死。我運動時還是會祈禱:拜託,我想要再瘦一點。我買衣服時,永遠覺得自己哪邊不對勁。

我發現我追逐著的是媒體中那些不可能達成的幻象:腰枝纖細、皮膚平滑、綻放著魅力光彩的美女。

即使理智上明白:那些圖像多少都有用修圖軟體、那些 model 平常是花跟我工時差不多的時間在運動⋯⋯我實在沒有理由跟他們較勁。但我還是覺得我哪裡有不足,這些想法總是盤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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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明知所有的廣告都在販賣幻象:不老、不皺、不油、不乾的肌膚;穿上可以跟(修圖後的)model 一樣魅力四射又瘦又高,我還是買帳。

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被消費主義的社會給折磨的例子。我買了一堆東西,但我依舊,或許永遠不會,達到那種不可能在現實存在的美吧。


圖片|來源

很抱歉,我真的無法給你一個幸福快樂的美好結尾

我也希望,我可以在這篇文章的最後告訴你一個美好的故事結尾:(由於某些神奇的原因)我現在充滿自信!我相信自己很漂亮!我知道自己其實無論如何都很棒!

不,我並沒有。

我的自尊依舊極為脆弱,我依舊在乎我的身材,我依舊常常無法忍受自己,即便我是一個女性主義者,也是無法拯救我的。

但是極度偶爾的時候,我會在街道的玻璃倒影中看著自己,然後微笑,對自己說,其實妳也是挺美的呢。

在自我厭惡的漩渦中,有那麼能稍稍喘息的那一點空間,對我來說已經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