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過這種衝動,走在街上時,想隨便抓一個陌生人,和他訴說,你最近的煩惱、難過、你的人生故事,或許對方會認真傾聽,幫你排憂,也或許你只是想找個人講講,宣洩完就快閃……

 

或相反過來,走在街上時,你會不會很想知道,對面快步那穿西裝打領帶的男子最近的挫折?穿著鮮色系夏天洋裝、帶著大墨鏡的美女被什麼煩心?又,或是根本沒這麼多假設,你只不過是,想找個陌生人說說話、聊聊天罷了?

 

 

這個下午,在 Tate Modern 我遇見三個陌生人……

 

「我最近開始受到很多的追求,但我覺得這很困擾我,感覺我是個非常受歡迎的社交蝴蝶,可同時我又對這一切都感到很厭煩……妳懂我的意思嗎?我很喜歡一次被這麼多人追求的感覺,可是好像又覺得這種虛榮很沒有意思……」她留著中分、暗橘色齊短髮,帶著圓框眼鏡,穿著瑜珈韻律服,眼神並不看我的喃喃自語。

 

「那妳為什麼不想受這當下就好了?我們每個人的一生能被追求的時間都有限,既然現在是妳的高峰期,何不享受其中?」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我說。

 

她皺起眉頭,「可是,妳懂我的意思嗎?我覺得我又不是這麼喜歡這樣的感覺……我的確想要,但是當真的發生的時候……」

 

「人本來就會這樣啊,像我在這個國家住久了,我覺得厭煩,所以我旅居到另一個國家,可是過一段時間,我又會想搬回原本的國家。」我說。

 

「妳的意思是……?」她眼露疑惑。

 

「我的意思是,這本來就是人的天性,當妳沒有某件事物時,妳就會很想要,可是當妳終於擁有時,妳又會開始貪心,想要別的、想要更多……」我盯著她的雙眼。

 

她一轉身,跑回人群,留下長長的一句,「是啊……」

 

那是第一個陌生人。

 

 

往場地中央一看,男友老提正和另一位陌生人談話,兩人的坐姿都表示那段對話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我往場地內部走,背靠梁柱,繼續拍照,身體語言完全開放,等待下一位陌生人前來搭訕。

 

 


老提正和另一位陌生人談話

 

 

「我學生時代在巴爾的摩的大學念文學,剛到那裡的時候,我簡直是……哇,我的意思是,有好多好多很酷的人,我試著融入他們,可是我發現他們都好酷,別誤會我的意思,我覺得我自己也很酷,我想我腦袋裝了很多東西,但是那個環境、那裡的人對我來說都是新的,我想我很喜歡那個狀態,可是又有些掙扎,我很想趕快幹出什麼名堂,我的專長是報導和文學,我一直有在下功夫,但是到現在,我又覺得好像都在同樣的狀況迴圈……」這位陌生人是個二十尾端的男子,一隻手臂高舉靠在我身後的柱子上,襯衫上兩顆扣子沒扣,濃密的胸毛。

 

我把視線從他的胸毛移開,往上看,對著他眼,「所以你現在覺得你夠酷了嗎?」

 

「喔,我已經跨越那個狀態了。」他說。

 

「那你寧願跟一群覺得你很酷的人在一起,還是跟一群你覺得很酷的人在一起?」我問。

 

「恩……我想我也是個很酷的人,我想我做過很多值得一提的事。」他說。

 

我笑,「這世上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酷啊,對每個個體而言,自己能達成的事情都是很了不起的啊。」

 

他愣了一下,「妳這樣說也沒錯,但我想我只是在尋找方向,怎樣可以創作出偉大的作品。」

 

我又笑了,「但這年頭,太陽下早沒新鮮事了,不是嗎?」

 

他疑惑著歪頭,「不,為什麼這樣說?還是有很多創意、發想……」

 

「我的意思是,你看看現在,對,我承認,因為科技進步,我們有非常多以前年代看不到的特效、呈現方式,但這些 idea ,這些創意,都不過一直重複使用一樣的概念,沒有什麼是新的。」我說。

 

「但妳不覺得今天,跟十年前有很大的不同嗎?」他問。

 

「是啊,但我指得是創意、點子這方面。」我說。

 

他點了點頭,「那倒是……都是愛、憤怒、嫉妒……不過都一樣。」我不想再繼續批判,畢竟這不過是我個人的觀點,沒必要爭個你高我低,「所以你現在有在寫書嗎?」我轉移話題。

 

「沒……呃,其實有,對……」他看似還在思考我們剛剛的對話,看著我一眼之後,直接轉身跑回人群。

 

「加油」我舉高手,對他的背影揮了揮。

 

 


眾人靜止動坐,合聲唱誦單詞

 

 

老提和陌生人的對話也告一段落,我們走向對方,分享跟剛剛兩位陌生人的談話。到現在我們都還不知道在這封閉空間,一群像是 live 現代表演的裝置藝術到底是什麼 project 、什麼活動,似乎這群表演者會隨機的挑在場的觀眾、遊客,然後就突然停在那人身旁,口白或喃喃自語的開始訴說自己的人生故事;而我們也刻意不去和搭訕的陌生人問起,只想繼續經歷這難得的奇遇。

 

我們走到中央坐下,等待下一個陌生人的搭訕。還會有嗎?畢竟我們都不知道這事怎麼回事,而這群人從剛剛極緩慢的慢步,現在開始以小跑步的方式迴旋,我試著找出誰是領導者,可是又好像沒有一定的規律。

 

 


表演者在這空間內,以一樣的步伐、動作進行連續不斷的來回

 

 

一位看起來像是歐亞混血的男子在我們面前蹲下,「我對小時候的記憶一直是模糊又清楚,我們小時候都要回到奶奶家去幫忙做事……恩,現在是不用了啦,但我那時候年紀這麼小……」

 

老提插入對話,「你那時候幾歲?」

 

他好像被突然的打斷嚇了一跳,「 11 歲,那時候我 11 歲,我還住在馬來西亞,我媽媽是英國人,爸爸是馬來西亞人。」

 

老提說,「抱歉,因為我是否該一起加入對話,我們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於是他開始解釋這個活動,我卻覺得不耐,「嘿,你打斷他的故事了,我還想聽呢!」我說。

 

「哈哈,不好意思,對,你說你 11 歲的時候必須回到奶奶家……」

 

於是他繼續跟我們講他的故事,從這段對話中我兩很驚訝的知道一個事實,原來馬來西亞的法律規定,伊斯蘭教規,一個男子是可以娶三個老婆的,當然也沒那麼簡單,如果一個男子想娶第二個老婆,必須要先得到大老婆的認可。我們在這話題上討論了好久,因為我的孤陋寡聞,完全不知道這個此時此刻仍然在發生的事實,所以也和他提很多疑問。

 

「那你呢?」討論到一半,我問,「你有馬來西亞的護照,可是你現在在英國,那你還能娶三個老婆嗎?」
他露出極端困惑的表情,「天啊,恩……我不知道,我還沒思考過這問題,但對我而言,我很樂意一夫一妻制,我不覺得有任何娶一個以上的老婆的必要。」

 

我們又繼續討論,而後方的人群已經停止動態,全部維持在同一姿勢,開始唱誦某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又或是一個英文單詞。合唱的聲音漸漸大過我們的對話,最後一個微笑,這名男子也跑回群體。

 

 


表演者動作一致的慢步,等待下一個隨機的碰撞

 


或快步奔跑,一同朝前方奔去

 


也有分裂成小團體,上演不同情境劇

 

 

這並不是新世代群體治療,而是 Tate Modern 的 Turbine Hall 展覽空間, The Unilever Series 系列這檔期的藝術,英德藝術家 Tino Sehga 的作品,他的作品主要探討人與人之間沒有目的、純粹巧合的碰撞,參與的表演者跟隨特定的領導者,在這空間內,以一樣的步伐、動作進行連續不斷的來回表演藝術,有非常緩慢緩如月球漫步,也有像是奧運選手般的狂跑,有靜止不動毫無聲響,也有隨著燈光設計忽暗忽明唱誦似的合唱。

 

而任何一個觀看者,都有可能成為表演的一部分。

 

「你們怎麼選定要找誰談話?」老提問。

 

那男子說,「恩……我想,你要看起來對這一切很感興趣……其實真的是隨機。」

 

如果膽量夠,又喜歡嚐鮮,隨時都會有表演者邀請你一起加入他們,然後你可以跟著一起走、一起跑、一起唱、一起和隨機的陌生人,說說你的故事……

 

這項展覽(表演)從 7/24 開始,到 10/28 結束,你也在倫敦嗎?

好不好,找一個下午,去和陌生人聊聊天?

想知道更多資訊,請參考展覽訊息衛報新聞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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