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琬容

Frances Mcdormand 奪下 2018 奧斯卡最佳女主角,丟下兩個字 「Inclusion Rider」,立馬成為熱搜關鍵字。(我一開始也聽成 inclusion writer)

Rider,劇場人都熟悉 Tech Rider(技術需求表),一張清單明明白白列出這演出的技術需求(比如燈幾顆、比如 5000 加侖的假血漿,保持在 36 度等等)。

在好萊塢,Rider,指明星合約裡的附加條款:「每天都要有一碗 M&M 巧克力,但不能有棕色的」(誰這麼機車) 「每天要有一隻黃金獵犬一隻伯恩山犬陪我玩」(好啦這只有我想要)。

Inclusion Rider,指電影明星們,透過 Rider 堅持這部電影必須更多元包容,比如必須要有百分之 50 的女性員工,比如至少要有 2 位亞裔,透過 Inclusion Rider 讓少數族裔在螢幕上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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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clusion Rider 是 Stacy Smith 在 2016 年 TED 演講提出,她說「一部電影裏頭有 40 到 45 個有台詞的角色,其中大約只有 8 到 10 個角色跟故事有關係,沒道理其他 30 個角色不能反映我們所處的社會,一個種族多元的社會。」

慾望城市就是個反面例子,四個女主角住在紐約,生活中竟然全部都是白人(怎麼可能!)。

有一集甚至演到 Miranda 因為經濟壓力要搬到中國城附近,身邊都亞洲面孔,她很害怕,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不認識的白人,立刻緊跟著他。(小姐,你不知道知名的連續殺人魔都是白人嗎?)

美國有一段種族隔離歷史,從最早最早,黑人不准進入「白人的戲院」,到黑人總是扮演奴僕長工,到 1963 年,Sydney Poiter 以《Lilies of the Field》(野百合)拿下奧斯卡最佳男主角(「螢幕上不准出現黑白戀情」大約是 1967 年《誰來晚餐》才解禁?)[註]

這段路,走了 100 多年。

1916 年開始,黑人開始拍自己的電影。

美國原住民呢?

美國第一部由美國原住民執導的電影何時面世?說出來你會嚇一跳,是 90 年代,90 年代啊,少數族裔的聲音被聽見,原本你想像的要困難,困難太多了。

好像扯遠了。

昨日看奧斯卡 Frances McDormand 致詞,我與 Ping-Tao Lee 有番對話:

品:「你有沒有覺得他們致詞的方式不大一樣?」
我:「做為藝術工作者,如果你選擇只處理自己的苦難悲喜,沒有人會怪你。有些藝術家選擇利用這個機會,傳達一些她所相信的價值。」
品:「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格局?」

說格局太沉重,畢竟我們不是美國人,我們長在一個強調「文以載道」的文化,過度強調「文以載道」的後果,就是「創作傳遞價值」這句話就好像變成香菜,有些人一聽到立刻反彈,純然討厭,說不上理由。(但我真的恨香菜)

近幾年,更開始有人說「政治正確很無聊」,這,我感受複雜。

最嗆的方式就是回「覺得政治正確很無聊,多半都是一輩子站在主流的人。」但,我懂,我們是一個曾有過 propaganda 的社會,我懂「覺得凡事都要講求政治正確很無聊」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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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是一個關於未來生活樣貌的事務。政治運動,最原初是一種對於現況的反思「為什麼黑人白人必須隔離?」、「為什麼女性不被允許進大學?」

政治正確,不是壓抑言論自由,是叫人用腦袋想想,那些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是否是社會建構產生?如果是社會建構,那麼在藝術創作上,我們要忠實呈現這社會建構,還是挑戰它,進而呈現不同可能性?

對,政治是需要想像力的,跟藝術創作一樣。當政治正確淪為故作姿態,對社會傷害最大。

那,這跟電影有啥關係?

人生有限,一輩子能見多少人?能經歷多少事情?電影讓我們看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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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重度電影觀眾,我想說:

電影,可以忠實的反映所處的社會(是的這社會非常醜惡,充滿歧視),電影也可以揭示未來的可能性 。不是指 2049 銀翼殺手那種「未來」,是指

「讓我們看到,我們身邊少見的事情,原來真的存在,原來可以存在」

比如 1967 年的《誰來晚餐》就是個好例子,,當時普遍認為不會有任何白人想看黑人主演的電影,沒想到電影意外造成轟動。

政治正確如果變成「標準」,那就淪為審批。

但在創作上,政治正確是一種選擇。有選擇,就有承擔。

你不能挑全白人演員演「出埃及記」,讓黑人演員都演扒手小偷,被批評了再來說「我是為了票房考量,我沒有選擇」。(才怪,你大導演雷利史考特欸,種族歧視就直說啊)(你沒選擇,誰有選擇?)

再度扯遠了,總之,Inclusion Rider。

有影響力時,你可以只想著自己,也可以趁機改變環境。

有權力、有選擇、有承擔。
有權力、有選擇、有承擔。

「Inclusion Rider」,給你,作為觀眾,作為創作者,作為藝術管理者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