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蕭詒徽寫給你的《一千七百種靠近》,為你的心事書寫,用絕美情書換一段你的生命經歷。孤寂讓我不斷投入他人懷抱,可親愛的,我確定我是愛你的。

「可以請你幫我寫一篇文章嗎?寫些什麼都好,只要讓我明白我是多麼貪婪。我同時愛上了兩個男人。一個是遠在外縣市的男友,另一個則是住在同一個城市的他。我自以為把持得住,卻總是赴約;我自以為忠心,卻在和男友講電話時,手指敲打著鍵盤,和他說著今晚在他的床上,我是多麼盡興。我確定我愛我的男友,卻無法管控我對孤獨的害怕;我多麼希望那些觸摸、那些吻、那些體液是屬於他的,我多麼希望我的全部被他填滿⋯⋯」

妳買了兩包綁在一起特價的 M&M's。以前妳比較喜歡 LOTTE,其實現在也是,可是妳現在好想吃 M&M's。想就是想,和比較喜歡什麼沒有關係。人類沒辦法永遠只吃自己最喜歡的那樣東西,那樣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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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自己光是彈鋼琴都會因為左右手做著不一樣的事而有一種身體被拆開的感覺。等著他從某一種大眾運輸系統的月台出現,坐在地下月台出口的樓梯上睡著,夢到自己在更高一點的階上,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只不過在這層樓最底層的第四階,腿伸得直直的,他已經到了。妳看著他,不是一種車來了的眼神,而是一種,噢,接下來我要載走這個人的念頭。他問要吃什麼像剛進車廂找自己的座位,而妳心想,如果自己是一台已經坐滿的車該有多好,那樣就不必應付像是僅有的靠窗座位該怎麼留給最愛的人這樣虛榮的道德問題。


《和你的 100 次戀愛》劇照

也不是恨。他有另一個房間,裡面有從小到大的生日卡片、漫畫和所有衣服。人離開的時候不得不只帶著其中幾件衣服,查詢目的地的氣溫濕度,流行和俚俗,選了適合亞熱帶冬天的軍綠色毛衣和針織圍巾——他來找妳的時候行李裝的衣服,也許和妳有什麼隱然的關聯吧?妳這樣想,一邊打開他的背包,拿出他的外套,他的襯衫,他的長褲,攤在床上拼成一個扁扁的人形——你就帶了這些來見我嗎?妳有點空虛,夢到在天橋卻醒在第四階樓梯那種空虛。

原來那就是妳。妳是一個,他只需要帶幾套衣服就能見的人。

妳不知道自己愛他是不是一件健康的事。只愛他,像布拉姆斯說一把槍指著頭顱那樣。妳聽C小調第三號鋼琴四重奏的時候總是想著克拉拉。克拉拉遇到舒曼的時候才 9 歲遇到布拉姆斯已經 41 歲。身為一個演奏家,為 9 歲的自己寫曲的男人,和為 41 歲的自己寫曲的男人,哪一種才是健康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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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能區分為健康或不健康的嗎。健康的愛,和不健康的愛,哪一種比較幸福呢。

妳討厭左手和右手走著相反的音程,尤其討厭少年維特那種煩惱。那麼久了,妳已經能夠理智地送他到回程的月台,早早推他上車,對靠窗的他揮手道別。玻璃上妳看到自己的笑容,被早先哪個不知名的清潔員擦得很亮,很亮。他已經坐好,笑著不動,像被冰封在車廂大的冰塊裡。

也許他從車上看妳也是一樣的畫面。妳們見面,只不過是又一次例行的解凍。

車開走,月台留下來。那麼久了,妳已經分不清楚,是妳送走他的,還是他自己要走的。

沒有車停靠的時候,月台上的人看起來像一片一片拼圖。妳不知道為什麼,相愛讓妳變成一片拼圖。妳原本是那麼完整。21 歲之前的克拉拉一樣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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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妳洗他留下來的衣服。東西丟進洗衣機,吃掉最後兩顆 M&M's 巧克力,出門繞進超商,在糖果架前站了很久很久。然後妳想到,剛洗好的衣服不管怎麼用力擰,都不可能像還沒弄濕之前一樣乾了。那就是寂寞。

也不是恨。只是,妳不想等待一列對號列車似的晴天出現,那樣有點卑微,而且,太健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