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惡真相》：墜樓審判的婚姻剖析，婚姻失衡背後其實是權力失衡

法國偏遠山區， 一名男子從閣樓墜落，鮮血染紅了白色大地。男子死得離奇，周圍人煙稀少，直到他的兒子和導盲犬從外頭回家，才發現出了事故的男子。這究竟是意外？自殺？還是謀殺？

男子個性謹慎，不像會從閣樓失足墜落，然而，如果判斷不是自殺的話，那麼，妻子就有了很大的嫌疑。

案情原本毫無頭緒，直到檢方找到了一段夫妻爭吵的錄音作為證據，無助的妻子，竟成了唯一的嫌疑犯，開始接受漫長的調查與審判。

電影《墜惡真相》（Anatomy of a Fall）榮獲 2023 年法國坎城影展金棕櫚獎，更於今年勇奪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橫掃凱薩獎 6 項大獎，描述一場墜樓事故所導致的審判和婚姻剖析。（內文有劇情討論，請斟酌閱讀。）

圖片｜《墜惡真相》劇照

婚姻失衡，源於關係中的權力分配無法達成共識

倫敦相識，相知相愛，塞繆爾與桑德拉曾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卻在兒子丹尼爾發生事故後，對於他們的婚姻和未來，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

那日，塞繆爾埋首於工作，忘了去接丹尼爾下課，沒想到丹尼爾因為一場意外，視覺神經受到永久性傷害。另一方面，塞繆爾的職涯規劃與與夢想，以及家庭的經濟狀況，也因此受到嚴重衝擊。

塞繆爾為此充滿負罪感，為了彌補過錯，他開始花費更多心力照顧家庭、照顧兒子，直到失去自我。

與此同時，他一方面支持著妻子桑德拉的寫作事業，一方面也矛盾地對於她的成功感到負擔，甚至羞愧於自己才華有限，無法實踐寫作夢想。他將自己無法寫作的原因歸咎於照顧家庭而沒有自己的時間，埋怨起桑德拉的自私。

婚姻的狀況，只有當事人自己明瞭，外人只能憑藉一段吵架錄音，去評判片面的事實——塞繆爾和桑德拉之間的婚姻失衡，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在關係中的權力分配，無法取得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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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墜惡真相》劇照

走入一段婚姻，為對方適度妥協也是幸福的，但如果超過忍受極限，又缺乏溝通，一意孤行，終會導致關係失衡，走向崩壞。

這場婚姻的剖析中，無論是塞繆爾或桑德拉，彼此都感到心力交瘁、滿腹委屈。身為德國女性、嚮往城市生活的桑德拉，卻隨著塞繆爾的提議來到他的法國老家，除了語言不通以外，鄉下的生活也令她鬱悶；塞繆爾則認為桑德拉很自私，利用他的負罪感，花更多心力照顧家庭，導致失去發展自我、致力於寫作的時間，更因為長期承受精神壓力，而下意識地認為桑德拉時常怪罪於他。

婚姻失衡，起因於兩人各持己見，無法有效溝通，只能藉由爭吵抒發內心不滿，卻無法提出雙方都能接受、不沉溺於過去傷痛，而是「共同面對未來」的解決辦法，也因而無法達成共識。

關係中達成共識，需要兩個人有著「共同的目標」——願意齊心協力，共同經營婚姻關係、經營家庭，並為彼此適度地忍受委屈與妥協。雙方有效溝通，適時表達「理性的不滿」，而非「情緒化的抱怨」，以及適時退讓與爭取，讓彼此明白各自底線。

為關係妥協的同時，也守好自我底線，這樣的有效溝通，才能更長遠地守護一段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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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墜惡真相》劇照

所謂真相，是由選擇相信的事實拼湊而成

在桑德拉心裡，她和塞繆爾雖然時常爭吵，卻也攜手共度種種困難。儘管心懷埋怨，卻無法抹滅他們曾經那麼相愛，也仍然愛著彼此的事實。但在庭審的抽絲剝繭下，拼湊出來的「真相」卻和她所辯解的不盡相同。

她感到難以置信，只是一次夫妻間平凡日常的吵架，竟會成為呈堂證供。桑德拉認為，那段吵架錄音只是生活中的一個「片段」，並不代表他們婚姻的真實狀態。但在外人眼裡，那段錄音卻成為呈現他們婚姻狀態最關鍵的證據。

直到她的律師文森一針見血地點破，庭審與真相無關，他人怎麼看待你，才是所謂的「真相」。

這場漫長、抽絲剝繭，把所有不堪入目都呈現在大眾眼前的庭審，也對兒子丹尼爾造成衝擊。住在同一個家裡，他知道父母會吵架，但從來沒有深入瞭解父母為了什麼而吵，或吵得有多麼激烈，然而，吵架錄音卻將婚姻中的滿目瘡痍呈現地一覽無遺。

他甚至不知道該相信，哪個才是真正的事實？他的爸爸，到底為什麼墜樓而亡？是自殺，還是他殺？

丹尼爾陷入混亂和痛苦，直到他明白，他永遠無法得知事實全貌，只能根據曾發生過的事和他選擇相信的事，去拼湊出自己所認知的「真相」。

圖片｜《墜惡真相》劇照

那大眾相信的真相呢？

桑德拉作為知名作家，曾在訪談中提過她的作品時常從生活中取材，虛實結合。由於她曾寫到，筆下一個角色對於丈夫不滿，心懷怨恨，便引起大眾臆測及檢方懷疑，並偏見地認為，這段文字就是她真實想法的表露、對丈夫痛下殺手的伏筆。

另外，庭審中也不難看出，身為德國人，因此不擅長法語的桑德拉有多麼艱難；以及身為成功女性而背負起的無端罵名——對家庭不夠照顧、自私自利等。這些身為「少數」或「弱勢」所帶來的偏見，也無意識地根植於大眾腦海，如果無法公正評判，便會影響他們選擇相信的「事實」。

直到庭審結束，無論大眾對於審判結果抱持認同或否定態度，這場漫長的婚姻剖析也終告一段落。對桑德拉而言，所留下的，是筋疲力盡，是無盡空虛，是終於有時間思考，丈夫離開後，她和兒子接下來要面臨的新生活。

圖片｜《墜惡真相》劇照

電影《墜惡真相》，不同於一般的懸疑片或專注於真相的探案片，反而一層層剖析失衡的婚姻關係中，那些難堪卻極其真實的生活面相。一起墜樓案件，一場漫長審判，引領我們反思，是什麼令塞繆爾和桑德拉之間，走向一段不斷下墜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