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講求眼見為憑的年代,一位名叫蘇珊.桑塔格的人提出需要對攝影展開一次大批判。攝影所呈現的,不見得都是真實。

有沒有想過,你在廣告相片中看到聲稱受惠於公平貿易,笑到「四萬咁口 [註 1]」的農民,可能只是拍攝者叫他笑一下,按下快門而已。而你看到的相片,那個「笑笑口」的農民,難道不可以被嫁接到另一張廣告,變成受惠於基因農作物而致富的人?這相片的標題即使換成「雖然很貧窮,但我仍很快樂」,不是一樣可以嗎?

在這個自拍成風,甚至近乎氾濫的當下,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卻提出:我們需要批判攝影。桑塔格在 2004 年的今天 [註 2] 逝世,她是美國著名的文化評論家和思想家。桑塔格自幼便展現出聰慧的天賦,一上學就直接跳了三級,她在高中畢業時仍只不過十五歲。她的感情生活與學業同樣進展神速,她在十七歲時,遇上了比自己大十一年的社會學家,兩人渡過了短短的十天後便宣告閃婚。

1950 代,她先後到劍橋大學、巴黎大學學習,並在遊歐期間閱讀不少有關哲學和文學方面的著作。除了文藝批評與評論作品,她亦寫探討視覺文化的書,分別是《論攝影》(On Photography)與《旁觀他人的痛苦》(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以下就讓我們看看她如何批判攝影。


圖片|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

對攝影的批判

桑塔格認為,人們在拍攝時,一定是在某個特定的時空角度下進行,而不同的拍攝的角度反映了照相人持有不同的價值觀;照相人通過選取不同的時空、拍攝角度把特定的價值賦予相片,從而達到操縱人們對現實的感知。在這個資訊時代,人們要透過媒體和器材才能知天下事,如我們在戰地記者所拍的相片中得知那些地方出現戰亂。


圖片|蘇珊.桑塔格《論攝影》(On Photography)

相片因為輕巧、便攜、具形象性,甚至生動異常,所以人們會易於被相片「捕獲」。圖片具有十足的魅力(captivition),而這個詞的動詞形式(captivate)其實有「迷住」的意思。如果說相片能夠吸引住人們,使人們寧願接觸相片都不願接觸真實的世界,就如人們在遊覽山川河山時,寧願透過相機鏡頭,也不願用自己的眼睛觀看,那確實可悲。

更為可悲是,在她看來,透過相片,照相人能夠操控甚麼是人們值得和有權去看。例如在南斯拉夫內戰,塞爾維亞和克羅地亞交戰,雙方的交戰令到一個村落被毀,攝影師把一個坐在地上哭的小朋友拍下來,交戰雙方都可以利用和加工這張圖片,製成政治宣傳(propaganda),並互相指責對方傷害無辜平民;而且交戰雙方肯定不會把己方的罪行拍下來,相反只會熱衷於拍下對方血跡斑斑的罪行,還會對之進行加鹽加醋。相片及相片的加工背後,隱藏了不少意識形態操控和權力運作。


相片載有的形象帶有力量,能夠動員各種訴求與意識形態的社會運動(上圖:2015 年於地中海遇溺的逃難敍利亞兒童艾蘭・庫迪(Aylan Kurdi);下圖:事件一星期後,摩洛哥示烕者於首都拉巴特的沙灘上模仿庫迪的服飾與動作)。圖片|01 哲學

除此之外,桑塔格亦指出拍攝,本身是一種暴力,因為相片把有機整體的世界、具有連貫性的時間和空間作出無情的切割,例如當你用照相機拍下一張非洲人生活的相片時,拿給人欣賞時,他們對相片中的人和物的理解,無可避免會抽離了具體的歷史脈絡。更甚者,心懷不軌的人還可以把眾多相片的次序重新排列、倒果為因,使人們產生錯誤的認知。

是生產還是扭曲﹖

桑塔格認為相片具有一定的「侵略性」,它或明或暗地操縱了人們對於現實的感知,這過程對人的價值觀起到潛移默化的誘導和改變。不過,當人們對相片進行加工和更動次序時,是否含有一定的生產性和創作性在裡頭呢﹖也許問題根本不在於相片有否如實地呈現出客觀事實,而是取決於服務的目的。如果一張相片是為了鼓舞人們的士氣,希望人們能勇敢面對敵人,就如很多著名的戰爭相片那樣,那又應該怎樣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