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不結婚,什麼時候變成一件需要被社會指指點點的事了呢。女人,不管婚不婚,都要做自己。

我們對自我認知很多變,所以「剩女恥辱」一說的危害就比較容易理解了。當我們的父母、朋友開始對我們的職業追求持保留態度,一心催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們原來的夢想枯萎了,取而代之的新夢想是:要成為某個男人的賢內助。

在世人眼中,婚姻為我們提供了合法身份。結了婚,在社會看來我們就會從青澀的黃毛丫頭搖身一變、成了成熟的妻子。有時候,面對眼前的壓力,我們可以翻著眼睛拒絕老媽:「那人挺適合茱莉的,可我又不是茱莉!」而更多的時候,作為單身女性的羞恥感,幾乎是以一種我們意識不到的方式,在我們的思維和精神世界裡無情肆虐。

最近,我認識了一位在 UCLA 攻讀博士學位的年輕中國女孩。她的整個家族為了資助她來美國讀書可謂一擲千金。她克服了比她美國博士同學不知多多少倍的困難,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她或許也比他們中大部分的人更聰明、學得更好。她的英文很棒。作為一名獵頭,我認為她前途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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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她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她說不知道。我問她是想回國還是想留下,她又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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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小聲說,她不知道會怎樣,因為自己還沒有男朋友。她想等結婚後看丈夫想去哪兒生活。她想找份本專業的實驗室工作,這樣將來才有充裕時間帶孩子。她的回答是:「我真想馬上就結婚,那才算真正的生活。我覺得眼下自己只能算是半個人。」

也因為她在一心一意想著結婚,我於是注意到,她並沒有花時間研究論文寫作、聯繫導師,也不去考慮規劃自己未來的職業發展,她多年奮鬥的成果和未來事業對她來說好像無足輕重。

作為一名獵頭,也作為一個女人,跟這個女孩的對話讓我深感不安。在生命中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在婚姻和養育孩子的壓力尚未真正出現之前,就讓自己的事業減速了,這是多麼遺憾的選擇。她眼下的做法無疑會讓她未來職業生涯中令人興奮的機會減少很多。她是漸漸將自己的夢想冷藏起來。

像這位 UCLA 女生的人絕不在少數。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會遇到優秀的年輕中國女性,為了多年以後做母親的生活,現在就把事業減速了。

不要這樣,好嗎?

現在你應該全力以赴於自己的事業,不到你為了孩子的成長必須要減速的時候,不要減速。而當你真正做了媽媽的時候,也許會發現你根本不用去減速,因為有那麼多育兒方面的服務可以證明你。或者,到那個時候你會選擇減速,但是因為你已經擁有了相當的能力和聲譽,即便你是在慢速路上,你仍然會有很多功成名就的機會。

而她這種生命不完整的感覺,在現代中國女性中間太普遍了。我們真該譴責這個社會—它讓一個單身女性的生活被這樣無情貶損:

你還單身?

太挑了吧。你自我中心,不成熟;你孤單絕望,真可憐。你的工作不賴?

工作再好,它也不會愛你呀。你還有性生活?

真是個蕩婦!

沒有性生活?

已經太老了吧!

你對工作很投入?

那只是在填補你結不了婚的空虛。你快樂嗎?

你自以為快樂吧。沒有丈夫,你怎麼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快樂!

將來你死的時候身邊都沒個人!

即便你的生活充滿了輝煌的成就,充滿了友愛和激情,也仍然救不了你。社會對你的定義是看你「屬於誰」。如果你真成功了,你就會成為靶子。不要以為這只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芭芭拉・華特斯〈Barbara Walters〉可謂我們的開路先鋒,她是全球第一位新聞節目的女性電視記者。一九七六年,她成為所有男女電視記者在內薪水超過百萬美金的第一人。她曾採訪過江澤民、葉爾欽、普京等外國政要,以及美國自尼克森以來的所有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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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年,她接受電視記者中另外一位元重量級人物—泰德・科佩爾〈TedKoppel〉對她四十年職業生涯的訪談。回顧她的成就之後,他提出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他說,「如果有人背後議論你,『難道那(四十年的職業生涯)就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覺得這樣值嗎?」

她回答得很快:「哦,我可從沒想過會有這種生活。」

他繼續啟發她,並提及她兩次結婚、也兩次離婚。「是因為工作嗎?」他問,「如果不是因為工作,你會不會還能維持其中哪一個婚姻?」

她回答說她也不知道。但她說她有了個女兒,而且女兒「真是太美好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於是他繼續發問:「有沒有那樣的夜晚,你躺在床上想,『唉,如果我當年放棄工作專注於家庭,那才是—值得的?』」不,她沒有過。

泰德‧科佩爾是個老練的採訪人。不過他可沒能讓芭芭拉・華特斯就範,比如流著悔恨的淚水承認自己沒有好好照顧丈夫、不該一心追求採訪世界上最強大的領袖們。

而我們無法想像記者會纏著一位元男性被採訪者問這樣的問題:「你做的這一切值嗎?如果你專心做個丈夫會不會好些?」

我是在為這本書的寫作做研究的時候發現的這個訪談。讀到這一則訪問的時候,我的心在顫抖。長大成人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單身,面對著記者們的類似問題我也在不停閃躲。我以為就我這樣。如果當時我就知道自己跟芭芭拉‧華特斯同屬一個光輝陣營的話,或許我會有勇氣跟他們較量一番。

如果你認為結了婚之後你就馬上擁有了「合法身份」,可以安心加入「成功人士俱樂部」了,那麼很遺憾,女士們,我又要打擊你們了。你結婚之後,公眾對你進行詳查的內容,是你對丈夫的關愛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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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芭芭拉—來自我家鄉馬里蘭州的參議員芭芭拉‧米古斯基〈SenatorBarbara Mikulski〉。一九八七年,也就是我高中畢業的那一年,她首次被選入參議院。

如今她已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地方任職時間最長的女性了。那是個「全世界最唯男子獨尊之俱樂部」。芭芭拉這樣講:「作為女人,如果你已婚還參加競選,他們會認為你沒有好好照顧你丈夫;如果你離婚了,他們會說你留不住你男人;如果你單身,他們馬上會說你根本就找不著男人。」

在中國,無論你在什麼地方、任何一個晚上,打開電視,你都會看到「剩女恥辱」現象在諸如「非你莫屬」之類的相親節目中上演。那緊身且暴露的著裝、耀眼的燈光會讓你覺得這是個很現代的節目,可實質上它大肆宣揚的資訊卻是保守落後的。如果一名三十一歲的女性相親者來到臺上,節目主持人會大驚小怪:「啊?三十一歲還沒結婚?!」

社會將我們的確該珍惜的關係—婚姻—變成了女人生命中唯一要緊的關係。結果就是,人們認為已婚女人正常、單身女人不正常。這種態度是貶低和輕看了所有女人的生活。

女演員們也一直在抱怨這一點。電影裡,男主角總是在多條複雜的故事線裡來回穿梭,而女主角不是陪他們上床,就是陪他們談情說愛。女演員過了四十歲之後,基本上就沒什麼可演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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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的壓力無時不在,而且壓力絕不只是來自於媒體,更不僅僅來自媽媽。以前,每次我參加宴會派對,人們跟我的對話總是會轉向他們所認為的我的「頭等大事」。不管我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我當時在忙什麼正事,所有對話最終都會落在這個問題上:

「你挺有魅力的呀,可怎麼到這個年紀還沒結婚?怎麼回事啊?」

這像不像當你聽到一個人才二十二歲就已經結了婚,你瞪著眼睛對人家大叫:「那麼年輕就結婚了啊?別擔心,親愛的,要不了多久你就會離婚的!」

而我在那樣的場合,只會盯著自己的腳尖,很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沒結婚。我實在是太乖了!

如果生活有一個回退鍵,我多麼希望可以退回到那些媒體採訪和晚宴派對中的瞬間,當被問到「你怎麼還沒結婚」的時候,我會直視對方的眼睛,臉上帶著一個大大的微笑,告訴他們:「說實話,因為啊,當下我正享受屬於自己的人生呢。」

我曾很反感「剩女」這個標籤;可是當我開始寫這本書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個社會根據男人對社會的貢獻、女人對家庭的貢獻來評判人的偏見,是如此的根深蒂固而又壓倒一切。

甚至,當女性已經接受了教育,這些觀念都還在繼續引導著我們去履行那過了時的角色。職業上獲得成功的女性較少獲得正面的社會評價,而且評價中也常常會含沙射影地去討論我們長得夠不夠漂亮、我們做母親和妻子做得夠不夠好。

女性特質不是簡單的個性特徵。以取悅別人為唯一目標,會嚴重損害我們對自己生活的把握。當年華老去,我們無法掌控我們的容顏,我們更無法掌控那些跟我們息息相關的人們—丈夫會心猿意馬,孩子會長大離家。

現在,我們能夠理解年輕女性的自信受到了多麼大的衝擊:在讀書多年、培養了很多能力之後,突然之間,她們的身份不再由自己掌控。社會將她們的夢想撕得粉碎,她們生活中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就這樣被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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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理解,一個人對生活的自主權和其成就感之間存在直接的聯繫。無論男女,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說,我們擁有的能力和對生活的掌控可以轉化為活力、樂觀和自信;掌控的缺失則會導致挫敗和無助。而如果我們認為自己掌控不了生活,那麼你就無法阻止這個預言被不幸言中。

年輕女性出了校門之後,突然之間不再因為取得的成就而受到讚揚、鼓勵和肯定,這自然導致了她們的迷失。現如今,我們的社會已不再殘忍地將女性的雙腳捆縛在家門之內,而我們卻尚需時日,為自己的靈魂鬆綁,真正飛到外面的世界做出一番成就。

本文出自哈林文化《寫給姊妹們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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