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色遇》(The Tourist)中,男主角Johnny Depp在旅途中認識了美艷動人的Angelina Jolie,但稱心快意之餘,卻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精心設計的危機中……。

 

是否有這樣的經驗呢?在商店街漫無目的地閑晃,被型男或美女攔下(當然,是不易達到Depp或Jolie的程度),正訝異於自己的好運時,對方卻從提袋中拿出一份商品型錄、問卷,或者愛心義賣品,於是豔遇的好心情一下子變成了「不用,趕時間」,倉皇逃離之餘,在心裡吶喊「果然沒有這麼好的事」。

 

雖然我們都同意,一見鍾情的案例所在多有,但歷史的瑣碎故事,卻又往往提醒我們,突如其來的好事總帶有危險的隱喻。十世紀某位在朝廷當官的陶穀先生,受命到別的邦國出任務,在旅館認識了一位超漂亮的女生,而更幸運的是女生在言詞挑逗下居然願意跟他一夜情。於是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或不激烈的,誰知道呢?)性愛後,陶先生文心大發,寫了一闕詞給女孩。沒想到,第二天的國宴,在手舞足蹈的歌姬中,女孩赫然在列,更糗的是,表演的曲目,正好就是他寫給女孩的那闕詞!原來邦國的君主覺得陶先生的外交表現太做作了,故意設了局讓他丟臉,自然,陶先生糗大了,外交任務也失敗了。

 

明代的唐伯虎據此畫了一幅「陶穀贈詞」,而且還題詩表示,如果這事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一定超爽的啊,一點都不糗!」當然,唐先生不用考慮國家面子的問題,但當突然發生的愛情,變成意料之外的作弄,還是會讓人捏把冷汗。

 


明,唐寅,陶穀贈詞圖

 

陶先生的遭遇還僅是小小的玩笑(而且其實沒有吃虧嘛),在更多的筆記小說與野史中,年輕書生面對的豔遇,卻總有性命攸關的危險。十二世紀,富有的少年任某在一座典雅清幽的茶館小憩,茶館的主人是位老太太,正巧要出門,回頭向屋內叮囑「好好看家」,引起了任某的好奇。房內是一位漂亮的女子,兩人理所當然地交談甚歡,也就理所當然地同床入睡。老太太卻在此時回家,恰恰是個抓姦在床。

 

歷經一段常見的「我查某仔未成年」……喔不是,是「還是處女」的戲碼後,老太太突然面帶笑容,表示既然如此,不如任某就娶了女孩,皆大歡喜。在提出性侵害告訴與「委身下娶」之間,結婚顯然是任公子的唯一選擇。

 

婚後半年的某晚,老婦人帶著全家進城去吃大戶的辦桌,大半夜穿牆進城以後,任某才發現,所謂的辦桌,根本就是水陸法會,而就食的來賓,則是四方的孤魂野鬼。自己這半年,其實是不折不扣的鬼女婿!在故事的結尾,他躲在神桌下,天亮時脫離了鬼怪的掌控,調養好身體返回故地,只見荒草蔓蔓,哪裡有什麼茶館呢?

 

這是某種典型的豔遇怪譚,雖然不能否認愛情的存在,但考慮到吸取陽精是大部分鬼怪的主要任務,或許也可說,任公子中了某種鬼怪的仙人跳吧。所謂豔遇的危機,或許即是古人對未知的謹慎詮釋,提醒著年輕男女:福無雙至,免錢的最貴。

 


道中求宿的店舍固然豔遇重重,但也未嘗不可是危機四伏的所在。

 

Depp跟Jolie的故事當然沒有這麼負面,但基於職業道德,我們可不能隨便爆雷。說到底,突如其來的愛情或陷阱,不過是一場賭注,考驗著男孩與女孩的智慧、運氣,還有,勇氣。猜對了是浪漫與甜美,猜錯了,恐怕就是另一番風雲。

 

迎面而來,對著你微笑眨眼的他或她,決定怎麼面對了嗎?

 

 

圖片來源:【《古本小說版畫圖錄》(北京:首都圖書館,2005),頁659,《古豔異編》〈宿驛〉 / pic1 / pic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