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過、痛過,所以告別戀人的時候,比想像中還難、還久⋯⋯

作家梁慕靈借用羅蘭・巴特的《戀人絮語》為題,以女性視角為出發點,重新建構屬於當代的愛情觀。

「告別」

不堪忍受——戀人蓄積已久的痛苦情感的爆發都體現在這一聲叫喊中:「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1

我決定要向我的戀人告別,然而真正的告別是不用讓對方知道的,所以我心裡的難過無可名狀。在我和對方的日常相處中,我深深明白我和他的不合適和不可能,磨合帶來的是想像的消滅。

我莫名的哀傷,就像死去了一個親人一樣。每天我在工作室中見到他,都令我非常哀傷。當我見不到戀人時,我懷念他,就像死去了一個親人似的。

過去那些其實一點都不值得令人懷念的瑣碎細節,突然都因此而蒙上了一種懷舊的氣息,顯得值得供人不斷緬懷和惋惜。我在通道上、轉角處、休息室,總能見到這個已死的親人的一點輪廓和影子。

然而這全都不是戀人。全都不是。這是我過去的感情的鬼魂,鬼影幢幢之處,在在清醒而諷刺地提示著我的心痛。當我終於見到對方,他熟悉的背影已經不是我過去朝暮渴想之物。

我們如朋友般交談,我的眼光卻沉重而難過。我在跟一個已死的活人說話,這個人的一半已經死去,另一半則不再是我的戀人。不論如何,我已經失去他。失去了我的想像,我的依託,我的心靈無處安放。


圖片|Photo by Riccardo Mio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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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在工作室的時候,我感到比見到對方時更愛他。但是這種愛是因為他已經死了才變得深沉。(理智的情理:凡事都有個著落,但沒有沒完沒了的事。戀人的情理:凡事都沒有著落,但它卻沒完沒了地繼續下去。)

「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的呼喊是一種自我防禦,它告訴我需要尋求出路。(戀人的冷漠也是跟我一樣嗎?在他眼裡我也是如此冷漠如死人嗎?)我在演自編自導的一齣戲嗎?只有那一刻是真實的:戀人帶著注視看我的第一眼。除此以後都是我的想像裡的虛構。

3

生活的苦悶讓愛情成為在日常生活中都能做到的最簡便的藝術,尤其是在這個工作等於生活的城市當中。我作為藝術家的本質通過戀愛而得到實踐,創作一種虛構的欲望並得到宣洩。

愛情與藝術的本質是如此的相通,我在戀愛中得以每天飾演一個角色,我有既定的設定和對白,我知道自己下一秒將要表現的情緒和反應。

然而,如果我選擇告別,我從此將重回這樣一種狀態,一種普通的交談而不是述說對白的狀態。戲劇裡的對白每一句都具有意義,而日常生活的說話並不具備這種被舞臺燈光照射過的存在感。

是的,是存在感,真正的存在感。心靈上的愛情、身體上的痛感以及藝術上的創造,是世上唯一可能證明存在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