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發現自己的生活運作趕不上伴侶的水平,有些人會因此感到焦慮,開始對伴侶找碴和吵架。你是否一味在親密關係中要求他人,來填補自己內心的不安全感?

為一個人而得罪眾人,不正是愛情的本質?

──伊麗莎白,《簡愛》

馬可仕與莎拉關係緊密,我是指實質上的緊密,因為他們同住在一間四百平方呎的公寓裡。馬可仕三十五歲,是一家餐廳的經理,他來諮商是因為他相信他會在四十歲以前得心臟病。他告訴我,他對健康的隱憂經常影響他的工作與關係。馬可仕長期飽受餐廳高營業額的壓力,並且抱怨他交往三年的女友不支持他的事業目標或他的健康目標。女友想結婚,但他不確定他是否願意給她這個承諾。

馬可仕與莎拉在朋友的終極飛盤團隊中認識後立即擦出火花。幾個月後,莎拉搬進他的公寓,經過三年,他們大部分時間仍然廝守在一起──他們一起通勤上班,一起吃午餐;當他們不在一起時,他們經常透過簡訊互相聯繫。在外人眼中,他們像一枚小豆莢中的兩顆青豆仁一樣。

雖然早過了蜜月期,馬可仕仍然發現,當莎拉不在他身邊時他會越來越焦慮,當她和公司的男同事歡聚時他會變得偏執;反過來,當馬可仕與他的大學室友見面而莎拉不在場時,她也會抱怨。他們會為此吵架,然後她會登入他的 iPad,查看他是否對朋友抱怨她。

由於這種緊密無間,馬可仕與莎拉也開始互相激怒對方。當馬可仕因為工作加班而疏忽了他應該分擔的家事時,她會指責他,或氣憤地在廚房內乒乒乓乓洗碗而不理會他;馬可仕則指控莎拉破壞他的飲食健康,因為她會買一大堆垃圾食品帶回家。

「家裡一堆多力多滋,我不可能達成我的目標!」他大聲斥責她。

吵過之後,他們會各自找自己的朋友與治療師訴苦,直到冷靜下來,然後又恢復經常聯繫。

停止抱怨

人們在諮商時往往高度聚焦在他們的伴侶身上。他們會在第一次諮商時就像檢察官作最後的陳述般,分類數落伴侶的缺點。由於焦慮使我們專注於他人,因此我們擅長數落伴侶的諸多缺點。你可能將他們忘記把垃圾拿出去,或遲到時忘了先發簡訊通知你的次數記得清清楚楚,但你沒有找他們一起觀賞《權力的遊戲》影集那件事早已被你忘得一乾二淨。由於你很容易看到伴侶的缺點,當你的大腦在拼湊誰有錯時,這些缺點便提供很好的證據。

馬可仕發現他很容易將他不健康的習慣歸咎於莎拉。莎拉雖然喜歡吃垃圾食品,但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這使他缺乏安全感。她花很多時間在她工作的健身房運動,當他為自己的運作趕不上「她的水平」而感到內疚時,他通常會找碴和她吵架。莎拉會在清晨出門跑步,但馬可仕因為在餐廳的夜班工作時間很長,筋疲力竭無法早起,並在心理上打擊自己。

那麼,馬可仕如何選擇管理他對健康的焦慮?他要求莎拉不要再約他一起去運動:「當我拒絕時,我會覺得妳在評斷我。」他也要求她停止買她愛吃的零食,並且不要在她的沙拉上撒起司:「如果我們要健康,我們必須認真做!」

我們經常要求別人改變來解決我們的不安全感,這突顯了專注他人的焦慮──「如果你停止做××,我就沒事了。」我們依賴他人來填補我們自己成熟情緒的缺口,當我們做不到的時候,他們就應該多做一點。但是,如果能把怪罪他人翻轉為對自己挑戰──不要責怪別人,轉而開始對自己的焦慮負責──這樣對你會有幫助。我稱它為「轉責備為要求」的練習。

讓我們來練習!

責備:如果你多多鼓勵我,我就會去應徵那個工作,錢德拉!

要求:我對我的職涯決策負責。

責備:如果不是你吃一個貝果要花上十年,我會準時到的,史帝夫!

要求:我自己負責什麼時間到公司。

責備:你一直看「英國烘焙大賽」,我怎麼可能靜坐!

要求:當我需要專注時,我可以離開房間,或者戴上耳機。

這並不表示你不可以談論你的伴侶的行為,或是你可以理所當然地被某個人不公平對待,而是當責任界限模糊時,我們立刻讓別人來掌管我們的命運和運作。因為事實上,減少對伴侶的責任、增加對自己的責任,通常就能使事情平靜下來。事情平靜下來,自然就會增進親密關係,你的整體運作水平也可以提升。

你是獨立的人,還是關係中的污點?

當你和你的伴侶同居時,你很容易把他們視為你的延伸而非獨立個體,情緒與責任的界限通常模糊不清,很容易陷入過度運作或運作不足的動態中。你也許會發現,如果你的伴侶焦慮,你不可能冷靜,反之亦然。因此,你的焦點會轉向使他們冷靜下來,而不是使你自己冷靜下來。莎拉和馬可仕就是這種情形,他們各自努力作個有區別、獨立的人,但兩人合起來卻變形為一個關係中焦慮的污點──我們姑且稱它為「莎可仕」(莎拉與馬可仕名字的組合)。

莎拉盡力保有一份全職工作,每週只工作數小時擔任有氧飛輪教練,但房租與帳單大部分由馬可仕負責。他認為,如果他一直強迫莎拉去找工作會引發激烈的爭吵,而他的工作很累,沒有精力去處理這種抗爭,繳清帳單暫時息事寧人比引發焦慮與關係危機更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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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地,莎拉也畏懼馬可仕對健康的敏感性。她開始在早晨獨自悄悄出去運動,以免惹他不高興;她還把她的零食藏在她的車上,或趕在他下班回家以前把它遮蓋起來,免得他又罵她破壞他的飲食。兩人都小心翼翼迴避對方的敏感,不想驚動這個「莎可仕」。

如果是個局外人,很容易會對馬可仕說:「老兄,別再為她花錢買那些東西了!」或者對莎拉說:「想吃什麼儘管吃,他的問題讓他自己去解決!」但是,要把一個關係中的污點分成兩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當馬可仕開始想解開他們的緊密連結時,我問他:「你想如何減少你對莎拉的責任?」他列出以下這幾項:

  • 我想告訴她,我不會再幫她付電話費了。
  • 當我和我的朋友聚會時,我希望她能控制她自己的情緒。
  • 我不想在我忙碌的時候立即回覆她的簡訊。

這些是馬可仕可以追蹤的有形任務。它們當然會使莎拉感到難過,但一段時間過後,它們會使馬可仕恢復一些精力去追求他自己的目標。

「你想如何利用這多出來的精力為自己多承擔一些責任?」我問他。

  • 我想花幾分鐘時間先舒緩壓力,這樣我吃飯才不會狼吞虎嚥。
  • 當莎拉吃垃圾食品時,我希望我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 我想提早十五分鐘起床,這樣我就可以走路上班。

馬可仕透過減少為莎拉運作以及更關注自己的職責,開始學習增強自我。他學會區分成為一個支持的伴侶,以及管理莎拉的問題使事情平靜下來之間的差異。如果她的工作有問題,他會做個聽眾,不會嘗試替她解決;如果她抱怨她的信用卡帳單,他不會提議幫她繳清。

這樣經過一段時間之後,馬可仕開始發現,當他更關注自己的身心健康之際,莎拉也開始更專注她自己的責任。「莎可仕」逐漸失去力量,兩個有能力的個體逐漸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