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中,你發現俗爛的老問題始終揮之不去,於是你終於下定決心,勇敢斬斷關係,期待迎來海闊天空,但釋懷似乎沒想像中來得快,該怎麼著手,聽聽海苔熊的剖析吧!

嗨,海苔熊:

上禮拜是我的 30 歲生日,覺得也沒什麼好慶祝,下了班隨便吃個飯,躺在沙發滑了好久的手機,半夢半醒間,好像隱約聽見她祝我生日快樂......半夜,眼睛睜開,整個房間只剩我自己,哦,這是分手後的副作用。

前女友,是在某次朋友餐聚認識的,外冷內熱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但相處久了就發現,她是個會看進你眼裡,好好聽你說話的人,後來,隨著見面越來越頻繁,我們在一起了!熱戀期總是甜蜜,我們是好的情人,也是可以分享一切的好朋友,至少我是這麼認為。

直到第四年,我發現她有時會看著手機螢幕,自顧自地呵呵笑,我也沒多想,結果有一次她去洗澡時,丟在床上的手機突然跳出一個訊息提示:「你在幹嘛?想你了......」交往這麼久,我從來不會看她的訊息,但是看到用詞這樣曖昧,任誰都會忍不住吧?還記得顫抖的手點開訊息後,看見的是一幕幕的曖昧、關心,越看越刺眼,心中熊熊有一把火,燒斷僅存的理智線!她從浴室出來看到我,我知道她懂了,她濕著眼眶走到我身邊,不斷抱歉,拼命解釋,這男生是很照顧後輩的同事,好幾次工作遇到瓶頸,都是他主動幫忙解決,她也坦承慢慢有依賴的情愫產生,但是她哭腫了眼再三保證,這只是一時暈船,她在乎的人是我,這次,我買單了。

殊不知,這只是開場而已,往後幾年,類似的劇情不斷上演,搞得我以為自己是俗爛八點檔的男主角,本來的難過、掙扎到後來已經無感了,也沒有耐心好好聽她說,更別說直視她的眼淚。這種狗血的關係,拖也是無益,所以上個月我主動說要分開......我們沒再見面,心想著也沒什麼,不過是回到以前一個人的生活,但最近不知怎麼搞的,回到家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反而覺得太安靜了,下一秒突然很希望聽見她說:「辛苦了,快洗澡打傳說放鬆一下!」或是「不陪我睡覺,我睡不著」這些聲音非常失控地在耳朵徘徊,恨不得按下停止鍵,但盲目地跟著前女友的聲音下墜,大概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

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直到某天下班開車回家,聽電台發現李榮浩的新歌 《耳朵》,聽完有種悶悶的感覺,回家再聽後勁更強,這不就是現在行屍走肉的我嗎?

所有的情緒都要變脆弱
爛俗橋段 眼睛卻濕透了
左右耳朵也埋怨著
最近 好像少了些什麼

現在每天都會無限 repeat 這首歌,盡可能讓旋律填滿腦袋,免得又想起她......但這一陣子,也會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負一些責任,如果當初我願意好好看見感情裡的盲點,多花時間聽她說話,是不是就能繼續走下去,現在也不用因為明明很平常的訊息聲,感到神經緊繃,想著可能是她傳來的,說到底,少了一個人真的很孤單,海苔熊,拜託給我點建議吧!謝了⋯⋯

Ray(點播時間:2018/10/21 晚上 21:17)

親愛的 Ray:

謝謝你跟大家分享你的故事,有時候安靜的聲音反而是最大的,當四周都靜默無聲,耳朵反而變得敏感,不論是腳步聲、心跳聲,甚至是每一個呼吸的瞬間,都被孤單佔滿。

聽起來你有些後悔,後悔當時沒有能夠好好聽她說話,但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們的遺憾並不是來自於過往對對方的付出不夠,而是來自於對自己的在意不夠——你可能會覺得很弔詭,畢竟這段感情不是因為你太自私所以才分開的嗎?不就是因為我太在意自己、覺得她太煩,才錯失了溝通的機會嗎?

事實上,在我們要去聽見別人的聲音之前,有時候要自己先張開耳朵,聽聽內心的聲音。只有當你的耳朵不被外在的聲音所左右,你的心才能夠跟著你走,好好地說實話。你可以試著回頭過去看看你寫的文字,會發現在這段關係裡面你已經忍耐得夠久了,如同你說的「這種狗血的關係,拖也是無益」,爛俗的劇情、反覆的暈船,也不是你所想要的那種愛情,我反而覺得你當時提的那個分手,是你終於釋放出壓抑已久的聲音,終於長出了真實的自己。

換句話說,現在的你有 3 種心情:

  1. 原先覺得分手是自己提的,應該沒有那麼痛,但沒想到靜下來的時候,吵雜的聲音竟然變得那麼多。
  2. 懷念過去那段感情,覺得自己一個人很孤單,想要有人陪伴。
  3. 可是心裡面其實也知道,那種「表面上說在乎,實際上卻重複出軌」的關係並不是你想要的。

有一部分的你很慶幸離開了那段關係,讓自己不再需要繼續受苦;另外一部分的你還沒有辦法適應一個人的身分,所有的情緒一起湧現的時刻,就會讓你懷念起當初與她一起經歷的那些老歌。所以你並不是放不下她,而是放不下「只剩下一個人」的自己。

心理學OK繃

過去的研究發現,在感情裡面缺乏安全感的人往往會有一個有趣的現象[1]:儘管目前這段關係並沒有辦法帶給他所想要的滿足,他仍然會選擇在當中繼續受苦,藕斷絲連、歹戲拖棚,之所以要這樣繼續拖磨,有 3 個主要的原因:

  • 已經投入了大量時間,認賠殺出虧太多[2]
  • 繼續在一起雖然沒有辦法獲得完整的安全感,但「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和自己在一起」,光是這樣就可以滿足最基本安全感,有總比沒有好。
  • 不相信自己如果和對方分開之後,還有機會遇到下一個更愛自己、對自己更好的人。所以會反反覆覆、分分合合,甚至是緊握不放。兩個人都痛苦,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結束。

但實際上,在一段不安的關係裡面待越久,那不安造成的不滿會越趨向明顯[3]。我看見你做出了一個很棒的改變,就是在這段缺乏安全感的關係當中壯士斷腕,做出離開的決定。只是,沒有一種改變是不會帶來痛苦和壓力的,縱使是一段讓你辛苦的關係,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也還是有感情,無痛分手其實是天方夜譚。

先前你選擇了逃離、選擇把聲音隔絕在外面,選擇不去看見、不去感受、不去哀悼這份失落,就像這首歌一開始只有單一的鋼琴聲,你只容許自己好好的,不容許自己糟糟的,這樣的一種隔離,如同 MV 裡面把眼睛遮起來一樣,以為不看就不會想念,不想就不會心痛,但卻忘記了,眼睛雖然可以閉起來,耳朵卻是我們無法控制的開關。所以,你不知不覺地還是會去注意到一些情歌,然後終於隨著這首歌的節奏,漸漸的讓悲傷流進來,在你心裡面擴散(為你推薦:愛。情歌

當所有情緒都在這個時候變得脆弱,那種少了一些什麼感覺、心裡有一塊濕透的感覺、被過往爛俗劇情揪著的感覺,都一舉入侵,瞬間擊潰你刻意鈍化的知覺。

上面這兩個過程,分別是失戀之後會經歷的經典反應:「逃避反應」和「侵入性思考」[3][4],那些原先用理性、工作、忙碌來麻痺感受的人,最終還是得面對情緒的浪潮,然後在「我不要再想起他」和「我還是沒辦法放下」當中來回擺盪,看起來好像很痛苦,但有趣的是,我們發現唯有你允許自己也進入真正的痛苦的時候,痛苦才有機會被走出來。就像這首歌後來加入了其他的樂器,而不再是單一的鋼琴聲,當你容許自己的耳朵有更多的聲音,跟隨內心澎湃的帶領,就能夠走向下一個天明。

我沒聽你傾訴 沒驅趕你孤獨
總是閉著 耳朵
直到心房裡變得 空空蕩蕩的

讓我們再回頭到這首歌的一開始,或許過去你一直以為,你沒有聽見的是對方的傾訴,沒能驅趕的是對方的孤獨,你總是把耳朵閉起來,到最後兩個人的感情變得如此空洞⋯⋯但關係本來就是雙向的[5],當對方在感情裡面沒有辦法獲得滿足的時候,她所回應的方式,也很難讓你感到滿足。換句話說,你真正沒有聽見的是你內心的孤獨,你內在有一個部分好渴望你能夠張開耳朵,去承認、去接受這份孤獨。這首歌的最後,你終於願意承認「最近少一個人好寂寞」,而這樣的一種承認,雖然攜帶著一定程度的疼痛,卻也開啟了新的人生的可能。

面對感情當中的失落,很多時候我們男人被要求的堅強,反而成為阻撓我們悲傷的重量(男子失戀陣線|海苔熊:最悶的不是失戀,而是失戀卻說不出口)。我們不斷嘗試要去控制一些什麼、阻止一些什麼,才不會讓自己陷入情緒的漩渦。但情緒和耳朵一樣,是一個很弔詭的東西,當我們不再嘗試去左右自己的耳朵,耳朵才能夠真正被我們所左右;當你允許自己在黑暗裡呈現更多的面向,讓各種感受在內心開張,所有的你自己終於能夠互相擁抱,一起鼓掌。

【同場加映】
讓音樂陪你釋放內心的悲傷:點入收聽愛。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