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柴以酷兒視角分析《瘋狂麥斯:憤怒道》,剖析為何這部片讓男權主義者焦慮不安的精彩評析!

《瘋狂麥斯:憤怒道》這部科幻動作片,是我鮮少會花錢進戲院觀看的種類,卻讓我大為驚豔。

無庸置疑,這是一部融合了所有能夠滿足好萊塢動作片粉元素的大合集:純種英國猛男、世界末日劇情、軍閥戰爭、武裝車隊撞廝殺場景、澳大利亞沙漠、衣衫不整的種族不明美女、硬蕊金屬樂。有趣的是,在電影上檔後,竟然引起美國男權主義份子(Men's Rights Activists,一個仇恨女性的婉轉說法)在部落格上的大崩潰。Aaron Clarey 在《Return of Kings》的部落格上寫到:「我們不僅僅該拒絕去看這部電影,更應該傳達消息給越多男人越好...如果讓《憤怒道》成為了賣座鉅片,那麼你,我,和所有其他的男人(以及真正的女人),將永遠無法看到一部真正的動作電影,不包含任何要命的政治演說或者女性主義教條,社運狂熱份子,和社會主義。……美國和世界各地的男人將被爆炸物、火焰炫風、還有沙漠機車給騙去接受這部除了女性主義政治宣傳外,沒有任何內容的電影,同時間看著自己被眼睜睜地侮辱,並見證美國文化被破壞和竄改。」 (筆者的翻譯)

如果男權主義部落客 Clarey 的預言發生,那《憤怒道》還真會是一部成功的女性主義教材。但發行的華納兄弟公司真的有這麼大的野心和報復嗎?我想並不盡然。近年來無論是面對文化批判的壓力和為了在低靡的電影消費中創造以女性為主的新市場,主流電影不斷容納女英雄的形象進入傳統極度男性中心的電影類別。由史嘉蕾.喬韓森主演的《露西》和珍妮佛.勞倫斯主演的《飢餓遊戲》系列便是明顯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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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且不論《憤怒道》是否是一部女性主義的電影(太明顯的政治敘事總是會被罵矯情,太徹底的呈現女性壓迫的文本又會被罵沒有「再現」的道德,基本上要做女性主義的文化產品經常都會淪落到雙輸的場面),它的確是在呈現一個極度性別化的反烏托邦(dystopia)世界,而將帶領我們走向新綠洲、新希望、反法西斯獨裁的酷兒領導,是一個十分陽剛形象的女軍人芙莉歐莎,理平頭,額頭上抹著石油,殘障的左手裝著機械武器,開大型鏈結石油車──你說若這不是複製某部分的陽剛女同志(butch)文化,那還有什麼天理?

也難怪男權主義份子會在網路上哀哀叫,畢竟這次要拯救人類文明的不僅僅只是一個辣妹,還是開卡車載著五名如剛剛從日光浴沙龍走出來穿著海灘比基尼超模的平頭女T(姑且不論芙莉歐莎的性向,但這次編劇很克制地沒有安排她和男主角麥斯接吻做愛步入幸福快樂異性戀家庭的劇情)。他們的女伴在電影院中尖叫的對象,不會是那個抑鬱的英國男子麥斯,而是平頭的莎莉.賽隆。光是這點,可能就比形象噁爛的不死老喬父權帝國被瓦解還令這些動作片粉男子心痛。

我們可以將《憤怒道》讀作是一部反核的環境保護片子、反族群戰爭的片子、反家庭性暴力的片子,但以酷兒的視角閱讀,它更像是從1970開始盛行的女性監獄(Women in Prison)次類別電影,經常以父權的視角呈現女性受到的性暴力、女性的瘋狂、和女人在性別單一空間中所產生的女女情慾,並將有色人種女性日常受到的體制壓迫和暴力轉換給白人女性來更加性化的呈現(如同最近頗受關注特寫女女情慾和監獄經驗的 Netflix 電視影集《鐵窗紅顏|Orange is the New Black》)。

若將《憤怒道》的芙莉歐莎放在女同志電影的脈絡來看,其實她並沒有什麼令人驚豔的政治上的突破,她就像是1996年在《驚世狂花|Bound》中帶著黑道大哥女人逃跑的女更生人水電工科奇、《烈火青春|Foxfire》安潔莉納.裘莉飾演的逃校奔走流浪女子、2003年同樣是莎莉.賽隆飾演的《女魔頭》中的連環殺手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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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被男人唾棄也火力十足抵抗父權的女人,從來就不會是潔淨的處女天使,也不會是拯救全人類的無瑕英雄,她們是即使犯錯也無可怪罪的反英雄(anti-hero),她們的抗爭不在奪權的終點,是為了在路上的自我放逐和情感解放。

這些女人的末日,從來不是文明被摧毀之後才存在,而在每個正常運作父權社會的日常。因此,《憤怒道》中的監獄,不只是不死老喬監禁種母的後宮,更是整個性別二分化的地域景觀──極端陽剛至可笑的軍事鬥武、被摧毀的生命泉源(green place)、凋殘的象徵智者握有種子的澳大利亞原住民奶奶、無盡揮霍的工業石油和被壟斷的大地水源──我們不需要一個文明的瓦解才能夠理解的現代社會暴力,在芙莉歐莎穿越黃沙漫長卻又緊湊的旅途中,一一被我們見證,期盼那救贖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