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莎曼珊的事情,是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下。

我記得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后,我和好友蘿拉約在東區的美式餐廳,她剛從德國出差回來,她的工作,或是說她的產業,是我完全無法了解的領域,因此我們總會定時聊聊彼此的工作心得。

「H,我臨時有個朋友想找我聊天,我們可以一起嗎?」蘿拉在我們碰面的前十分鐘,發了封這樣的訊息給我,我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我一向不排斥認識新朋友,自然說好。

在約好的餐廳裡,我看見了久未見面的蘿拉,帶著一位看起來精明幹練的女人走進來。即便週末假日,這位女士的穿著還是給人一種女強人的感覺。

這位就是莎曼珊小姐。

寒暄過後,蘿拉相當給面子的介紹我是兩性專家

「珊曼莎,妳說吧,在這個男人面前,妳可以講妳想講的,或許他可以給妳一些妳沒想像過的,搞不好對妳有幫助……」

後來我才知道,珊曼莎這麼急著找蘿拉,是因為她的事情身邊沒有幾個人知道,蘿拉是少數她可以傾吐心聲的好友,偏偏蘿拉常年在國外,一有機會自然得趕緊巴著她訴苦。

「好。」或許還有點陌生吧,莎曼珊看似防備,然而隨著她描述的故事進入尾聲,我想她也很好奇我可以帶給她什麼想法。

「我今年三十五歲,我離過一次婚……我在工作上很有能力,老闆很賞識我,下場就是出差、開會、專案,很多原本不見得是我的任務,最後都會落到我頭上。兩年前,我在公司裡認識了一個男人,他的年紀小我很多,但我們很投緣。於是,我們發生關係,甚至開始交往了……公司同事知道我結過婚,也知道我的婚姻狀況不太好,但沒有人知道我已經離婚了。所以我要求這位小男友不要公開兩人的關係,他也說好。只可惜,一年過後,或許是因為年紀差距太大,我們有了很多爭吵,包括他家人不接受我,包括他認為我在工作上和很多男人太親近,總之最後是分手收場…… 我很難過,而他依舊會傳簡訊關心我,甚至是騷擾我,諷刺我…… 我很難受,因為我還愛著他。而他不但和前女友復合,還常常跑來找我,搞到最後我們也一定會發生性行為……我真的很痛苦,可是我拒絕不了他,我甚至去看了心理醫生,只不過,一次又一次,我總是拒絕不了……」

我和蘿拉都沉默了,因為看起來強勢的莎曼珊竟然哭了。我知道,那是承受不了卻又不知道怎麼擺脫的無奈。

「你可以給她一些意見嗎?」蘿拉問我

「不好聽的也可以嗎?」我說。

「嗯。」反而是莎曼珊點頭。

解決謊言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說謊

「在我看來,這件事情的問題點,不在於男方的態度,而是妳的心態。我不知道妳去看心理醫生時,訴求的重點是這個男的不斷騷擾妳,還是另有問題。我希望心理醫生可以對症下藥。但我認為,妳的問題出在『過去』。」

「這位年輕男子的手法惡劣,我想任何人聽了都有同感。只不過,或許我們可以思考一下,究竟為什麼他對妳會有這種予取予求的心態?是因為年紀差距很大嗎?我認為,是那段妳不想承認的過去,導致了如今妳不想承認的現在。我總是說,解決謊言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說謊,把所有真相說出來,這麼一來,很多心理上無法取得平衡的狀態,都會迎刃而解。在妳的問題裡,我就看到了這樣一個徵兆。」

「原本可以用幾個簡單的方法就解決妳的問題,包括妳可以交個新男友、找個人去和對方談談,甚至提告之類的強制作法,我想都可以有效抑止對方的行為。然而,為什麼不做呢?因為不管哪一種作法,妳試圖隱瞞的過去,以及妳和這個男的曾經交往的事實,都會被攤在陽光下,在公司那些三姑六婆口中不停流傳。而這就是妳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原因。」

「我不知道離婚有什麼好丟臉的,也不知道被一個年輕男生喜歡和追求有什麼好自卑的,就我看來,一個三十五歲的失婚女人還可以擁有這樣一段感情,不但不用躲藏,還是一件很風光的事。妳應該抬頭挺胸面對所有眼光說:『對,我離過婚,不過很多人追我。』轉換這樣的心態,妳之後的人生,或是目前的問題,才有機會解決。也或許,如果早一點坦承,妳和前男友的關係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再說一個可能是妳內心比較不想觸碰的部分。那就是,不願承認婚姻失敗,或許是不想要面對過去。然而,不願承認有交往對象,是不是妳認為這樣對工作比較有利,因為妳一直提到工作上會接觸其他男人…… 這部分就只有妳自己清楚了……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是地下戀人。因此,就算前男友的態度令人感冒,還是要想想為什麼他會這麼做,看看有沒有可以改進檢討的空間。」

「人的個性不容易改變,但觀念或想法是有機會隨著檢討和思考而越來越進步的。如此一來,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才不會又重蹈覆轍……」

「講半天,所以你認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莎曼珊的反應有點大,音量也提高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是什麼爛意見,你算哪門子的兩性專家。」莎曼珊拿起背包,就打算離開。

「小珊……」蘿拉也站起身,順手拿起包包,追了出去……呆坐在座位上的我,瞬間吸引了整個餐廳的目光。

我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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