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會好奇,貧困為什麼會跟年輕女性有關係?為什麼他們不願意生養下一代?日本 NHK 為了探討其中原因,以「女性貧困──代間傳遞效應」專題報導展開採訪。

文|戶來久雄(NHK 報導局科學文化部副部長)

哪裡還有什麼理想?

「我哪裡還有什麼理想啊。硬要說有的話,就是想擺脫眼前的困境,不用再擔心餓肚子吧。」

這是一個十九歲女孩的心聲。她生長於貧困家庭,靠著時薪較高的早、晚時段打工以維持家用,同時就讀函授高中。

我們對於在年輕女性當中,日益嚴重的經濟貧困問題展開採訪,並於二○一四年一月,在「現代特寫」(Today’s Close-Up)節目播出,主題為「看不見明天──日益加劇的年輕女性貧困」。

這些女性,有些雖然正值青春,卻因為貧困而不想結婚生子;還有獨力扶養兩個小孩的單親媽媽,在精神與經濟上皆孤立無援,所以有時會擔心萬一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孩子怎麼辦。

不過,她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儘管經濟拮据,卻在服裝和髮型上頗費心思,因此,乍看之下與一般女性沒什麼兩樣,完全想像不出她們有多貧困。

掙脫不出貧困的單親媽媽,轉而投入性產業討生活。為了滿足這些女性的需求,有些夜店(「夜店」一詞有多重涵義,但本書中特指性交易場所或部分以性交易為目的的場所,以下同)甚至備有托嬰及幼兒園、宿舍等設施。夜店與從事性工作的女性之間,形成一種依存關係。

諷刺的是,在政府援助難及之處,「性產業」竟然成了她們生存的最後一絲希望。如此的現實景況,專家們評為「社會保障體系的潰敗」,並且引起大眾的強烈回響。節目組的網頁點擊量驟增到六十萬次,是平常的七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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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況完全一模一樣啊!」

「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生小孩!」

節目播出後,收到的留言,也都是相同年齡層女性的類似心聲。

NHK 的「窮忙族」系列專題報導播出至今已超過八年,為當代社會普遍存在的貧困問題敲響警鐘。年輕女性今後是社會的支柱、未來孩子們的母親,在她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帶著這個疑問,我們為「現代特寫」的續集:「女性貧困──代間傳遞效應」專題報導展開採訪。

「不管哪個時代都有窮女人啊。」

「變成單親媽媽,不是該怪她自己嗎?」

「女人啊,不管怎麼玩,最後結了婚,靠老公養就行了。又沒有責任,多輕鬆!」

這些都是我在節目播放當中和播完後所聽到的。我忍不住懷疑說出這些話的人,是否好好觀察過現實狀況。

在調查過程中,我們採訪了各行各業的專家,並獲得詳細的數據。其中,有專家指出:「高學歷女性的就業選擇範圍,現在確實擴大了。然而,低學歷女性的工作機會反而變得更少。」

工廠遷到國外,導致生產、組裝的職缺減少;資訊處理與業務外包,導致會計缺額也變少;而接收這些求職女性的服務業,忙於降低人力支出──正是由於產業結構的這些變化,迫使不具備高學歷與工作技能的女性陷入貧困。

對於不瞭解實際情況的人而言,無情的話講起來很容易。正因如此,我們在深入調查的同時,盡量以數據展示其影響。

當然,貧困問題不僅限於女性。然而,長期以來形成男性優先的企業文化,導致大多數女性無論在就業機會或待遇上,都處於不利的地位,這一點毋庸置疑。而隨著晚婚普及,部分女性不得不以曾經被當成「零用錢」的收入過日子。如果對這些窮困潦倒的女子置之不理,會對社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透過採訪,我們深切體會到貧困一代傳一代,「代間傳遞」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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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種種原因而成了單親媽媽的女性,在經濟支援不足的情況下,會將貧困傳給下一代。貧困家庭出身的孩子剛踏入社會,就已經輸在人生的起點,所以有人無論如何掙扎,也擺脫不了窮困。我們實際接觸過許多這樣的案例。

二○一二年,日本的兒童貧窮率達百分之十六・三,單親家庭貧窮率達百分之五十四・六,兩者同為已開發國家之最。

對此,政府也不是毫無作為。二○一三年制訂了《兒童貧困對策法》,將「預防兒童貧困」視為中央與地方政府的義務。

二○一四年八月,內閣會議通過實施綱要,主要內容有四大項:一、擴充獎學金、增加課後輔導等教育援助;二、為離開育幼院的兒童提供住所,保障監護人的最低生活標準,提供生活援助;三、協助監護人就業;四、提供低收入戶與兒童扶養補助等經濟支援,以維持生計。今後,我們將繼續關注具體的實施情況。

「不是不想生小孩,是沒有條件生呀。」

節目結束後,我們收到了剛步入社會的年輕女性回響。這次的採訪調查,主要是想揭露女性貧困的真實狀況,然而,問題不僅如此。大部分工作穩定的高學歷女子也會面臨一個問題:如何才能夠兼顧工作與生子。

隨著愈來愈多女性踏入社會,她們將面臨「繼續工作?還是生孩子?」的抉擇。這樣的掙扎,直接影響到國家未來的走向。

現今社會,這種「女人啊,不管怎麼玩,最後結了婚,靠老公養就行了」的想法,已根深柢固。如此的認定,不僅是貧困議題,更可說是各種女性問題的共同癥結。

本文開頭介紹的女孩,為了擺脫生活困境,立志要做幼教老師,並已考入幼教專校。她的學費都是靠就學貸款支付。雖然前路依然困難重重,但是她沒有放棄希望,令我們感到欣慰。

對於身處困境,卻不放棄希望,繼續掙扎著尋找出路的年輕女性們,我殷切地期盼本書能夠助其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