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找工作,不如找一件你真正想捍衛的事。每一份工作,都有它背後的本質,與要捍衛的價值。」女人迷主編成大畢業致詞,大人說著畢業意味著進入殘酷社會,但我們能給自己三個提醒,支持自己走過人生每一場挑戰。

校長、各位老師、家長、貴賓、同學們好:

今天我很榮幸,能來擔任成大第 109 級畢業演講的分享人,三週前,收到秘書室邀請,除了感覺惶恐之外,我在這三週的時間開始回想,我的學號是 B97,今年是我 29 歲,也是我畢業的第八年了。八年前,我也坐在舞台下聽畢業演說。

我一直都是一個很喜歡聽畢業演說的人,能在 20 分鐘的時間裡,聽到一個人的精華故事,是一件很有效率的事情。我也相信,每個分享者,都肯定把所有想說的話,精挑細選,刪刪改改,濃縮進這 20 分鐘裡。我特別喜歡的一個畢業演說,來自德魯・吉爾平・福斯特(Drew Gilpin Faust),她是哈佛大學 380 年歷史長河裡的第一位女校長,她說「請開始去想,誰會替你說你的故事?答案是你,你會說出你的故事。」

那時候我深受啟發,說實話,終其一生,我們求的不過就是好好說出自己的故事嗎?而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站在這裡,來說我的 20 分鐘。

準備這 20 分鐘的過程,很像另一種人生跑馬燈。很多事情一片片飛過,我開始去想,什麼故事對於我而言,是重要的。我想說出什麼故事?

我問身邊朋友,如果回到畢業那一刻,最希望有人能告訴你什麼?大概有八成的人告訴我,「請告訴學生,這是一個非常殘酷的社會,你必須準備好你自己。」畢業後的社會確實很殘酷,殘酷來自於,你會需要完完全全地開始練習,替你自己的人生負責;你會開始認知到,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任何人有義務要幫助你,沒有人有義務要照顧你,沒有人有義務要理解你;你也會開始意識到,全世界最需要支持你、肯定你的人,不過就是你自己。

今天站在這裡,我看著台下的同學們,覺得彷彿看到八年前那個迷惘的我。畢業後會是什麼樣子?我該怎麼選擇屬於我自己的路?萬一選錯了,然後失敗了怎麼辦?當時坐在台下的我,正問著自己這些問題。

所以我就想,這 20 分鐘,如果有些話我可以跟當年的自己說,我會想說什麼。今天我想分享三件事,這三件事,陪伴我走過這畢業後的這關鍵八年。

我行我來,我不行我學,鍛鍊學習的肌肉

第一個我想說的是,出了社會之後,你會需要持續面對的,就是自己永遠不夠厲害這件事情。永遠不夠厲害這件事,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就是,你永遠都還可以學。

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叫做「你行你來」嗎?其實我覺得應該改成這樣的,「我行我來,我不行我學。」持續學習是一個你可以送給自己的禮物。

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都不是團隊裡最厲害的那個,更從來沒想過自己能當個領導者。我記得 2012 年,我 22 歲,誤打誤撞,開始在女人迷暑期實習,同期有五個實習生,我大概是裡頭最不耀眼的那一個——我不是文字寫得特別好的,我花了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都還寫不出一篇文章;我不是最熟悉媒體生態的,我是外文系畢業的;我甚至也不是最有創意的那一個。

那時候我在團隊裡,對於大家有很多羨慕,我看到大家的起跑點,遠遠地在我前面。而在實習的第一個月,我被女人迷的創辦人瑋軒選為當月小主編,那時是七月,要帶大家想題目,做發想會議,落時程。當時我記得自己心情又急又惱,我問瑋軒,啊大家都很優秀,為什麼要選我。瑋軒看著我說,試試看,我覺得你很適合。

試試看,你很適合。這句話,很像有某種魔法。我持續到現在,都很感謝當時瑋軒的肯定。她好像比我更早,也更確信地,相信了我。我那時候這樣告訴我自己——沒錯,大家都很厲害,那麼,我可以跟他們學,因為跟厲害的人學,那是成長最快的。

學習這件事情,很像鍛鍊一種肌肉,越學,就會越強大。比方說,你先從理解自己開始,我的強項與的弱項是什麼?找到團隊裡明確的學習目標,先旁敲側擊,理解對方怎麼想的,怎麼做事的;接著去想,如果可以複製這次經驗,如果我就是他,我可以怎麼做?或是更快的,你可以直接問對方,嘿,你是怎麼想的呢?你為什麼會想這麼做?我記得當時團隊裡有人非常會拉表格,我就說,你在拉表格的時候,我可不可以坐在你旁邊看?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思考表格的邏輯與架構。

接下這個任務,在那一個月的時間,我慢慢在每一天裡感覺到,對,我是做得到的,而且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學習到更多。

後來我發現,「我要學/我可以學」,是一句很有力量的話,甚至它是一句讓你不再「害怕」,讓你不再「看不起自己」的一句話,也讓你願意去行動的一句話。我要學/我可以學,讓你不會只是停在原地抱怨,讓你能夠邁步向前,他是你能給自己最好的推力——因為還不夠,所以我要學。

在女人迷的職涯過程,說老實話,許多事情都是我不會的,多數時候,我都抱持著對自己恨鐵不成鋼的心情長大。比方說,我是第一次做總編,第一次辦超過五百人的大型活動,第一次超過百人演講,有很多的第一次,都是那一句「我不會/我要學」,陪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而當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會」不再是一件讓你害怕的事情,而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這個「我不會」其實是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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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件你想捍衛一輩子的事情,為它努力,為它付出時間

第二個需要面對的,則是,我該選擇什麼工作,什麼樣的工作與生活,能讓我成為我自己?

我記得畢業後的 23-25 歲,我花了很多時間思考這件事,那種感覺很迷惘,眼前有很多路,但你不知道什麼路是適合自己的。我後來是這麼想的,現代人的工作時間,大約佔據人生的 70%,等於你有多數的時間,其實是在職場中度過的。

那麼與其找工作,不如找一件你真正想捍衛的事。每一份工作,都有它背後的本質,與要捍衛的價值。

以我自己來說,畢業以後,我去了法國里昂一年當交換學生,在法國的那一年,除了在交換的學校上課,我也到外頭的小班級練法文口說。當時有個機構,找了一群退休的法國人,來替外籍學生上課。小班制,每週都可以固定過去練口說,我的班級裡有日本人、阿爾巴尼亞人,還有我。

我的法文口說老師,是一個優雅的法國女人,大概六十多歲,每每上課,我都感覺到法文口說老師很多的熱情,她經常會問我們,還想知道什麼?我就跟她許願,我說,我想更理解柯比意的建築,老師就趁著假日開車,帶我們去近郊看了柯比意的拉托雷修道院,用法文一一告訴我們,要怎麼形容柯比意的風格,以及柯比意怎麼應用光來完成他的建築。

我在她跟我們的傳授與分享中,感受到她很多的愛,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愛。我問她,為什麼要在退休後,繼續教法文,既沒有賺什麼錢,也很花時間。她驚訝地看著我說,因為「讓更多人知道法國文化的美好,喜歡上說法文這件事,更讓我快樂,我願意花時間去捍衛這件事情。」

法國的交換學生經驗,沒有指引我,讓我知道我想做什麼工作,不過反而讓我清楚一件事——你要去找一個你願意捍衛一輩子的事情,去找一個你願意給他很多愛的事情。

我的人生,從未規劃要進媒體工作,或是成為一個總編。我只是非常清楚,我想捍衛獨立思考與多元的討論空間,我想捍衛平等自由的價值,我想在性別倡議上,站一個共同推進的位置,我期待明天可以更好,而我相信內容乘載價值這件事情。於是我有了這份工作,一路工作了八年。

在這個時代,其實我更相信的是,有更多的工作型態與想像,是交由你們這一代的人去開創的,你的工作,可以就是你特別在乎,你想捍衛的事情的交集。網路的普及,知識的扁平下放,Youtube 與 Podcast 等新興媒材的興起,其實都讓新的觀點更容易發生與被廣泛討論,在這個時代,你特別容易拿到你成名的十五分鐘。

只要你有想捍衛的事情,你付出時間理解,你就有討論他的資格。

在方法上,你可以試著列出十個你特別在乎的事情,接著透過刪去法,保留下三個最在乎的,一一去試試看,那可能,就是你的職涯方向。

多數時候,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很平凡,我們可以沒有偉大的故事,但不能沒有想捍衛的事情。你選擇捍衛的事情,往往也就說明了,你到底是誰,那是比工作職銜還更重要的東西。

女人迷主編柯采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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鍛鍊身體,練習支持你自己

第三個需要面對的,是你要有一個好的身體,去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是的,我沒想過,我會給這麼具體的建議,你要開始養成與保持運動習慣,有方法的建立你的支持系統。

我從小是一個不運動的人,運動基本上跟我沒有關係。我還記得國小第一個接觸的運動,是躲避球,一個打到就勝利、全程我都只能閃避被打的運動,我當時簡直嚇壞了。接著到國中,那時候是籃球,我記得考試的時候,老師對我說,特別優待,你只要投進一顆球,就有十分,我記得當時我拿到了十顆球,最後還只拿了四十分。於是,我就這樣一路錯過了運動。

我之所以在工作後,開始運動,是因為在我大概 23-26 歲之間,那時候,我非常非常努力工作,也在工作過程中,得到大量的成就感,我的人生大概 99% 都是工作,我也很快樂。

然後有一天,我去朋友家,朋友家在五樓,沒有電梯。在爬樓梯的時候,發現我爬到第四層,就開始喘,我撐著腰,覺得好喘啊,那時候很像一個警訊,我的身體居然無法支持我繼續往上走。我那不過 26 歲的身體,已經開始走路都會喘了。

後來我開始運動,先是從慢跑開始,接著是重訓、拳擊,還有瑜珈。運動除了是鍛鍊體力之外,也很像在鍛鍊心力。你持續要去面對,你拿不了的重量,你沒跑過的長途,沒堅持過的秒數。運動會帶給身體堅持的暗示,讓你挑戰過去你未曾挑戰過的艱難。

然後你會發現,你每次越過一個艱難,都給你更多的力量,去迎接後續可能到來的難關。就像在打電動一樣,持續 level up,從科學面來講,持續分泌的腦內啡讓你減緩壓力,多巴胺讓你對目標感到有信心,讓你有幸福感的正向循環。

我從運動裡頭,也借到了一些關於人生的方法論,想分享給你們。

人生很像重訓,尤其是在面臨挑戰的時候,永遠有你不曾拿起的重量,就像你不會跟旁邊的人比,為什麼他可以臥推 50 公斤,我只能推 5 公斤一樣,人生也是,你永遠也只需要跟自己比。

人生很像馬拉松,尤其是在設定目標的時候,目標需要拆解,你不可能花五分鐘,就跑完 21K。所以要拆解,拆解你的目標,就像拆解馬拉松的里程一樣,8K 休息喘口氣,13K 吃個巧克力棒,18K 喝個水,目標很遠,記得給自己鼓勵,持續往前跑,有一天會到。

人生就像瑜珈,尤其是在你筋疲力盡的時候,你有想捍衛的價值,不代表你不需要休息,你會知道,該休息的時候,就去休息,不要因為想休息而譴責自己,練習和平地接納你自己的需要。

其實在運動的過程中,我反覆感受到的也是,我正在有方法地,有系統地支持著我自己。鍛鍊身體,也是練習支持我自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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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每個人成為自己也看得起的大人

回到開頭我們說的,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確實是,它的殘酷來自於,它竭盡所能,要幫助你長大,要幫助你長大成一個更好的人。

而在這幾週,我們也看到了,殘酷的事情在世界各地發生。我們看到美國 #blacklivesmatter campaign,許多人為了喬治佛洛伊德 George Floyd 的死亡走上街頭,呼籲一個更正義的社會;我們也看到臺灣新聞報導幫人出櫃,看到一個男孩在鏡頭前打給她的母親哭泣,就此,我想談一件事,叫做權力。

我們常常會說,這個世界上充滿了權力結構的問題,我們面臨了權力不均等、權力失衡而產生的暴力、傷害與撕裂。我想說的是,就從今天開始,我們必須提醒自己,在必要的時候,我們要為了其他人站出來;我們必須從自身實踐開始,謹慎使用我們的權力。

而當有一天,你握有了巨大的權力的時候,不要忘記你年輕時掉過的眼淚,你年輕時參加過的戰役與遊行。請你記得善待差異,請你記得多元共融的價值,請你記得無論如何,也不要濫用你的權力作為傷害他人的武器,即便這件事有多麽容易。

最後我想給大家幾個很深的祝福,

首先,我祝福所有同學,都能成為一個自己不討厭,看得起的大人;

我祝福所有同學,能找到一件你願意捍衛的事,當有一天你要說出自己的故事時,覺得無愧於心,覺得這就是我;

我祝福所有人,都能真誠地成為自己,因為成為自己,是我們這輩子,最重要,也是唯一的課題。

謝謝大家,畢業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