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慰」容易有罪惡感？《射精道》看日本如何扭轉「自慰有害論」

文｜今井伸

讚美自慰是「崇高行為」的江戶時代

談論性行為及自慰，在現代社會莫名被視為禁忌，但日本人原本卻是對性更加開放、肯定的民族。

舉例來說，十三世紀的《宇治拾遺物語》被認為是提及自慰的最古老文獻。第一卷有一則「源大納言雅俊一生不犯之敲鐘者」的故事，裡面有一段提到，終生禁止性行為的僧侶詢問「自慰應作何觀（自慰也可以嗎？）」。這段故事顯示，即使是必須禁欲的僧侶，有時也會靠著自慰紓解性欲。

此外，江戶時代的町民與農民等庶民階級，對於性的認知更是抱持高度肯定的態度。全球聞名的春畫，也清楚展現出這點。男女結合的部分，描繪得極為寫實，以更大、更強調的構圖畫得栩栩如生，表現出自由、愉快享受性愛的樣貌。

實際上，性行為在祭典的時候也被當成一種享樂的活動，以亂交、交換伴侶的形式享受。不只成人，出現第二性徵的農村男孩，也會由住在同一個村子的年長女性「開鋒」，教他們初嘗性事。這些男孩子們透過開鋒儀式，被嚴格灌輸性行為的方式、能做與不能做的事情等禮節。

換言之，他們接受的是超真實的性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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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重視嚴格倫理的武家，在性方面則受到嚴格的限制，就連自慰也禁止。

關於這點，先前多次提及的，當時儒學家貝原益軒所撰寫的健康書籍《養生訓》中，也以「肌膚相親而不射精（即使從事性行為也不能射精）」的形式表現出來。我雖然對於武士道的基本思想深感共鳴，卻完全不認同當時武家面對性事時的封閉認知。

對性自由開放的江戶時代庶民階級，對於自慰當然也非常肯定。

會津藩的國學家澤田名垂所寫的《阿奈遠加志》，就如此讚揚自慰：自慰此等男子之手技，無可比擬之崇高。無損聲譽、無損身體，若無煩擾世人，可謂聖佛之教誨。（自慰是非常棒的事情。因為既不會損及健康，也不會對其他人造成困擾，是佛祖的教誨。）

由此可知，從前的日本庶民階級，既不認為自慰是宗教上的禁忌，也不覺得有罪惡感，反而視為男性理所當然的行為。

（同場加映：為何男人打手槍天經地義，女人自慰就好奇怪？）

日本在明治時期的性管制

明治時期（1868～1912 年）的日本比起世界相對落後，當時的內閣為了推動日本急速現代化，其政策逐漸偏向以殖產興業與富國強兵扶植資本主義。與此同時，也開始比照西洋社會，推動由國家主導的性管制。

除了禁止出版、販賣春畫與猥褻圖書之外，過去在庶民之間視為理所當然的澡堂混浴文化等也遭到禁止。

接著在 1875 年，由美國詹姆士．奧斯頓所撰寫的性科學書《造化機論》的翻譯本出版。這本書取代春畫成為知識階級的讀物，並且相當暢銷。

「造化機」指的就是生殖器。在這本書的影響下，誕生了基於解剖學知識的性領域全新翻譯名詞，譬如現在也經常使用的「陰莖」「陰唇」「會陰」「卵巢」等。

懷孕、生產的機制與避孕、生男生女的方法等也在這段時期被引進日本，與此同時，長久以來被負面看待的女性性欲，也逐漸變得正向。而「性愛一致的婚姻」這種現代的性道德觀，也同樣在這時候普及。

但另一方面，來自西洋的「自慰有害論」認知，也滲透到教育界及醫學界，逐漸成為普遍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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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1890 年公布的「教育勅語」中所提及的性教育，也告誡中等學校、高等學校及大學的男學生，不應該在學生時期「在性方面奔放」「擁有旺盛精力」及「滿足性欲」，並且嚴格禁止自慰與性交。

話雖如此，為了國家的強盛，當時也推動「增產報國」的政策，強烈鼓勵在社會上獨當一面之後就生孩子。因此當時的男性在學生時期一味地禁欲，連自慰都不被允許，然而一旦結婚之後，社會就期望他們從事不避孕的性愛，生下許多子女。

這種教育政策的背景在於，1890～1910 年左右，學生風紀紊亂、性病（當時稱為花柳病）蔓延，站在教學第一線的教師儘管抱持著危機意識，卻苦惱於處理學生在性方面的行動。於是醫師們就發起為了解決學生性問題的性教育。

然而教育界與醫療界面對性教育的態度卻背道而馳，分成以醫學者為中心的「性知識教育推進派」，與以教育者為中心的「性知識教育懷疑派」兩大陣營，後者的主張與現代相同，認為「只傳授科學方面性知識的性教育將成為刺激，說不定會助長不當的性行為」。

舉例來說，醫學者主張在說明性行為傳染病時，除了解說生理學的知識與感染機制外，也必須傳授以保險套為主的預防方法。但教育者卻持相反論點，認為教學生使用保險套，不就是在告訴他們享受婚前性行為卻不用在意性病與非預期懷孕的方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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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阻礙現代性教育的「睡著的孩子就讓他睡」理論，而這樣的理論就從當時傳承下來。

換言之，教育者擔心學生成為性欲的俘虜而荒廢學業，政治家則擔心人們熱衷於婚外自由性愛而忽略生小孩。

同時期從西洋引進的「自慰有害論」在教育界普及，以公衛及兒科為主的醫學會也採取相同的立場。

於是，青少年時期自慰將招致身體停止發育、勃起障礙、男性不孕，嚴重時將導致腦力衰退，在精神上也會罹患「沉鬱病」的觀念，也延續到大正時期的性教育。

（猜你想看：性別、生殖、親密關係！不只是「性」的性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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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的全新內容

明治時代從西洋引進的「自慰有害論」，花了約一百多年才一掃而空，自慰終於被視為一件不需要顧慮的事情。

儘管如此，就如同前面所說的，學習正確自慰方法的機會依然不充分。因為錯誤的自慰方式成為習慣，導致罹患性交射精障礙的男性有增無減的現象，也清楚顯示出這點。

不少人對於避孕及性病防治依然抱持著錯誤的認知並採取錯誤對策。即使成年男子，因為知識不足而引發問題的情況也不在少數。

除此之外，近年來因為看太多 A 片，使得健康狀況與性生活受到影響的「成人影片成癮」現象，也成為逐漸擴大的隱憂。

因此，我認為包含自慰方法也詳細指導的網羅式性教育逐漸成為必要。而本書到此為止介紹的「射精道」，就是性教育所需的全新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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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性教育的一般書籍成為暢銷書，也成為許多媒體介紹的主題。不只教育從業人員，許多家長也開始認真考慮家庭內的性教育。

除了書籍之外，最近也可以看到許多性教育的專門網站。我自己也在 TENGA HEALTHCARE 公司經營的，以性為主題的網路媒體「SEICIL」回答年輕人關於性的煩惱。

現代有許多取得性的正確知識的管道，可以選擇自己容易取得的來源。

此外，也常有家長詢問「性教育從什麼時候開始比較好呢？」我總是回答「孩子主動詢問的時候就可以開始」。雖然內容也有影響，但我覺得在孩子還沒什麼興趣的時候，家長也沒有必要特地去教。只不過，關於私密部位的意識，家長就必須在孩子還小的時候，趁著洗澡等機會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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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動物園的時候，偶然撞見動物正在交配，於是孩子們就問「牠們在做什麼？」⋯⋯類似的狀況常會遇到。這時候，請在回答時自然而然帶到懷孕的機制。

為了避免在這時陷入慌張，請先做好「如果孩子問到，該如何回答」的準備。我也建議夫妻之間事先討論，以便到時候能夠毫不尷尬地用若無其事的態度，毫無保留地說明。

附帶一提，我家在孩子們的青春期，就各發給他們一本國高中生用的性教育書，方便他們在好奇的時候，不需要顧慮任何人，就能自己查閱在意的部分。

此外，即使不直接拿給他們，也可以把自己覺得不錯的性教育書，放在全家共用的書架上。這麼一來，孩子們就能在感興趣的時候，自己拿起來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