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港定居的日籍母親告白,當港政府漸向內地靠攏,經濟、教育甚或言論自由成了香港漸逝的風采,她說:「我擔憂孩子因教育而思維單一。」


日籍媽媽 Ayano(吳彩乃)

對於香港,這位嫁了港人的東洋女子並沒有歸屬感。Ayano(吳彩乃)在澳洲讀書時結識了她現在的丈夫,2002 年伴隨他來港定居。「我來這裡純粹是因為我丈夫。我本來以為只是在這裡短住,但不知不覺就已經過了 15 年。對不起,但這裡不是我的地方。」

她對香港的第一印象是這裡「超忙碌」:「當時我剛從澳洲布里斯班到來,那裡人煙稀少、寧靜,香港對比起來嘈吵。初時文化上既要作出適應,又不諳粵語,所以是挺困難的。幸好,我發覺這裡的人都非常友善,樂於伸出援手,我的鄰居幫了我很多,可惜今非昔比。」她顯得稍為尷尬地笑了幾聲:「這些年間發生了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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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的變化,既指香港近年來越趨大陸化、政府為了取悅內地而犧牲港人福祉、不及從前國際化,亦包括港人的心情。她 15 年前接觸的港人更舒坦,不似現在般精神繃緊。她歸因於物價騰貴:「這裡所有東西都太貴了。就算我們努力工作,都賺不夠錢有個好生活。」不斷攀升的開支為生活造成壓力,Ayano 有切身體驗。「就以我現在租住的單位為例,同一個單位的租金在 12 年間飆升了近 3 倍!以前可能賺少一些,但夜晚會出去吃飯,可以住更大的單位——現在不會了。我想這是很多人都面對的難題。」

憂本地教育造成單一思維

Ayano 任職於某酒店集團的 IT 部門,負責管理網站內容。「香港是發展事業最好的地方,就算女性也可以做到管理層或董事。在日本你很難找到育有孩子,同時任職高級管理層的女性。」只不過,除了事業以外,Ayano 亦是一位母親。她 3 年前生下兒子,對他愛護有加,現在下班後的時間都以他為中心,週末會陪他玩,帶他到沙灘。她半說笑地說:「我有個 3 歲大的兒子,所以並沒有自由。」

這位愛子心切的母親,卻越來越對香港政府失去信心,尤其憂心香港教育前景。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Ayano 陷入兩難:「我不想孩子到本地學校就讀,依照內地政府推崇的方式學習。但我們又不夠錢送他到國際學校就讀,那裡的學費不合理地昂貴。」她對香港教育投下不信任票,其實也是出於對中港融合加快的擔憂。就算 2012 年公民社會成功迫使教育局擱置一份引起軒然大波的國民教育課程指引,似乎都未能挽回部分家長的信心。

「我擔心他將來只有單一思維,不懂得同人交往。我覺得幼年教育非常重要,由幼稚園、小學到中學的體驗都在塑造每個孩童的身份。我並非反對內地做事的方式,我只不過是不想自己的孩子這樣長大。我可以選擇留低、返回日本,或者移民別處,那我何以不抉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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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孩子得到最好,令 Ayano 決心離開。「當我考慮到這裡的生活方式、物價、教育等,就看不見香港有光明的未來。那個時候我們就萌生了移民的想法。」

港府不為港人

對本港教育被染紅的憂慮,只是冰山一角,背後反映一種更深層的原因——政府已失信於民。15 年間,Ayano 看見香港逐漸變質,於梁振英治下 5 年感覺尤烈。她批評現屆政府沒有為本地人著想,卻費煞心思如何取悅中央,想盡方法吸引內地資金來港。「現在的港府沒有好好維護港人權益。自從 CY(梁振英)上台後,他更聽中國政府話,想取得他們歡心。」

她以跨境學童及雙非嬰兒為例,說明深圳河以北的人民如何影響港人生活。幾年前,她記得有同事正要分娩,卻未能在醫院找到床位,因為那裡住滿許多專程來港產子的內地孕婦。「這些嬰兒長大後入讀這裡的學校,而我有很多同事住在屯門及元朗區,他們不能把子女送到屋企附近的學校,因為名額大多分派給跨境學生。」

然而,受政府冷落的,又豈止本地學生? 政府統計處早前公布,去年的堅尼系數為 0.539,是 20 年來最嚴重,也創下 45 年的新高。Ayano 為香港的貧富懸殊問題揪心:「看到這樣巨大的貧富差距令我很傷心。香港一直有這個差距,但最近加劇了,貧窮的人得不到政府的幫忙,政府知道他們在受苦但卻坐視不理。這是令人傷感的。」

在梁振英大力鼓吹中港融合的今時今日,很多企業也積極向內地擴張,努力挖掘 13 億人民的龐大商機。在商業巨輪的滾動下,香港商界的面貌慢慢改變。她以自己公司為例,以前的同事來自世界各地,但今時今日主打中國市場,加上海外人才人工較貴,因此聘用了許多內地人,公司文化隨之改變。「我入職後首個上司是德國人,然後是來自新加坡的華僑,再來一位英國人,輪到現在是位內地人。其他部門都聘用了多位內地人。」這也是 Ayano 的眾多無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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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風采不再

面對香港在政治及經濟上逐步向大陸靠攏,Ayano 多次提起「香港風采」,念念不忘那個她初認識並懷緬的香港。她指,香港得益於低稅額及相對寬鬆的商業簽證政策,曾經吸引到許多來自五湖四海的人才雲集。可惜,香港成為一個國際社會的優勢,近年似乎有所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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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國際社會必須具備的特質之一,就是英語講得好。「我初來港時,人人都識講英文,連老人家也不例外。現在連我都要學粵語,以便不時之需。現在的學生和青年人英語不流利,普通話反而就琅琅上口。」就連她兒子就讀的幼稚園,都是以粵語及普通話授課,取代了英語。她代入海外公司的角度思考,若因應當地人的英語能力,她會選擇在新加坡設立辦公室而非香港。「這裡本來是通往亞洲之門,企業先來到香港,再向中國及其他地區發展。自從香港回歸內地,就漸漸失去風采,被新加坡取代。」

另外一種香港正在失去,但同樣重要的價值,是這裡原來享有的自由。

她認為:「香港正在失去言論自由,而中國政府亦收緊對香港傳媒的控制。」港人的危機感亦因此而起,據 Ayano 觀察,包括她丈夫在內的港人,近年來都更熱衷研究政治,更關心周遭發生的事情。她尤其欣賞在雨傘運動期間為自己信念站出來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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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 Ayano 對香港的信念,則始終如一,「香港現在太多事情受中國影響,倒過來要聽內地指示,遲早融入中國,到時香港就完了。我依然相信,香港身為一座國際城市,是其風采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