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的韓國電影大熱門《屍速列車》,給了我們一個預設場景:末日的列車之上,你有十五節車廂的額度,你會選擇怎麼樣往前走?在末日之際,你堅守的人性價值又是什麼?你會為自己選擇怎麼活?從《屍速列車》裡更能看見不當最強老爸的柔軟,與陰性力量的崛起新生。(內容微雷,請斟酌閱讀)

首爾前往釜山的 KTX 高速列車上,父女坐上車後依然無話可說,女兒生著昨晚父親爽約的悶氣,爸爸累了歪頭就睡,不遠的一旁,一對姊妹分著吃水煮蛋,一班棒球隊鬧哄哄地佔據一節車廂,我還以為這是青春偶像劇的前奏。

車門關閉之際,一個少女踉蹌的跌進車裡,神色怪異,喃喃著幾句對不起,拖著腳前進,誰也不知道,末日將至。

我心中的末日其實就是《屍速列車》這樣的,不是一開頭就驚天動地,殭屍仆街,卻從生活中的每個微小日常開始崩解塌陷。剛剛還好端端的女車長,怎麼忽地身子扭曲,張口咬嚙?還沒認清那咬人入骨的怪物是什麼,先聽見政府透過廣播大力播送,我們會沒事政府已經控制局勢的漫天謊言。

末日最可怕的,不是突然降臨,而是它緩緩侵蝕你,讓恐懼滲入你的體膚,叫你看見比殭屍更可怖的人心腐爛。

世界就要傾頹之際,幾個身影小小的跑著,他們背負著各自的命運,他們都想要回家。

屍速列車的親子時光:不是地表最強老爸,而是肯認錯的老爸

主角一出場,是個失職的單親爸爸,他記得女兒秀安生日,可不記得他早已經在兒童節送過一模一樣的禮物,他努力地追趕欠秀安的時間,他把愛抄寫在筆記本上,可到頭來還是工作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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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屍速列車,讓他跟女兒秀安度過最長的時光,逃離殭屍的漫長一天,他慢慢才懂得怎麼靠近女兒。

他們一節一節車廂地跑過,乍看之下,好多畫面是秀安睜大眼不知所措,他一把撈起女兒奔逃,不忘反手擊退幾個殭屍,他的白襯衫濺滿了血,像小女孩的英雄。可這部片中偏偏沒有這麼好萊塢,沒有誰真的是無堅不摧的英雄。

如果我們仔細看,當他低聲提醒秀安,非常時期要念著自己,不要想著幫助別人的時候,秀安會皺起眉頭說,可是奶奶也是這樣腳疼;當秀安發現爸爸只願自己活命,不顧他人死活,她對他哭喊,「爸爸,就是因為你都只想到自己,媽媽才會離開你。」她不想看見自己的爸爸比殭屍更可怕。

屍速列車的親子時光看哭我,這樣一個老爸在殭屍面前眼都不眨,在女兒面前卻可以是脆弱的,他自知心裡有愧,他並不願意成為這樣的大人。他讓我看見父愛,重點從來不在保護,而在能低頭承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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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國自利的風氣之下,自私非常容易,一個小女兒在殭屍末日之際,給爸爸送出啟示,你遵循什麼樣的價值而活,你就成為怎麼樣的人。每一個你猶豫要不要救的人,每一扇你決定要不要關上的門,都重新提醒你是誰。

孔侑不需要是新一代的地表最強老爸,他可以做一個越來越靠近女兒的老爸。

無法分清楚面目的人類與殭屍

《屍速列車》裡刻畫更多鮮明人物,挺著肚子狂奔的孕婦、身強體健的貧嘴丈夫、相互扶持的姊妹、戀情剛萌芽的棒球隊小情侶、急著活下來的大老闆。

殭屍撞破的不只是門窗,更是所有明文法律與一路沒怎麼懷疑就相信的善良。世界動盪,順便解放了所有人藏著的價值觀,一些懷著善意,一些懷著鬼胎,一些舉足無措,所有的砍殺、救援、背叛與相知相惜,都可以發生在一節小小的車廂。

人類跟殭屍隔著車廂窗戶遙遙相望,更多時候,怕的是自己,逐漸跟殭屍分不清面目。《屍速列車》問著我們,如果失去了人性,那還算是活著嗎?那跟殭屍還有分別嗎?

災難當前,可能逼出人最醜惡或最良善的樣子,《屍速列車》一面藉著主角與男配角,打著正義覺醒的大旗,一方面同時叫我們明白,到頭來,沒有誰真是罪大惡極,即便把活人推給殭屍的大老闆也是。我記得好清楚,他最後一刻步履蹣跚地走出車廂,被殭屍狠咬一大口,迴光返照之際,口裡碎念的居然是自己在釜山的地址,他說,「大叔,幫幫我好嗎,送我回家,我好想回家。」

又或是那小小的車窗前,棒球隊的男孩看著懷裡剛剛被咬的女孩,他突然走不了也不想離開,往前逃的世界如果沒有她,獨活還有沒有意思?

世上有壞人嗎?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了,我所有的恨都沒了,我只知道所有人都好想回家,所有人都用盡了氣力要回家。有的人丟棄了一切,包括身而為人的價值,依然回不去;有的人走到最後,卻孤零零落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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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賭的都是,為了回家,我要付出多少身為人的代價?我會不會因而遺失了我身為人類的面目?我接受得了這樣的自己嗎?《屍速列車》不必撒大量血漿,末日場景,考驗的往往是人心,翻攪的始終是人性。

最後的幾幕,孕婦與秀安終於在釜山下車,這一條路好漫長啊,她們走進幽深山洞,秀安緩緩唱起那首本該送給爸爸的歌,她知道這首歌可以帶她們去很遠的地方。當世界毀滅,當人性消失,她們會憑藉著長久被屏棄的,陰性的力量,一步步重構這個世界,睜開眼,這會是個已然血肉紛飛,殭屍魍魎,但等待新生的世界,一如孕婦肚腹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