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一封信給結婚十年的自己吧!寫給相愛,寫給爭吵,寫給日常。所有的情感在細微到看不見的瑣事中累積,回過神來才發現走了好長一段。十年的時間,不長不短,足夠讓我們提筆寫下好幾頁好幾頁的長信感謝彼此。看蔡詩萍寫下他心中的結婚十年,十年間的真實相處,浪漫日常。

出門啦!

嗯,我點點頭。妳送到門口,揮揮手,我進入電梯。那是很多早晨的畫面。

如果我比妳早出門工作的話。我要出門嘍!妳嚷著,怕我聽不到。我在後陽臺,晾衣服。

我擦著手趕過去。妳正要進電梯。我說小心開車,妳點點頭。妳問晚上回家吃飯嗎?我嗯一聲,說送女兒上學後有去逛了市場買了些菜。妳點點頭。我目送妳進去後的電梯闔上門。這也是很多早晨的畫面。通常是妳比我出門工作得早。

這就是過日子啊!的確,這不就是過日子嗎?

每天,妳我重複著類似的模式,儘管仔細講起來,每天都還是有所不同的,不過,若沒發生什麼特別的大事,日子說起來是相當平淡且平順。是電視劇裡應該不會出現的情節吧!但若真是電視劇裡會觸碰到的日常情節,那多半也是因為劇情裡的主角在劇烈變動之後懷念起那些平淡且平順之日子時的一種對照吧!也就是說,基本上,這樣的生活,是平淡無奇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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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是越來越喜歡,越能欣賞這樣的日子啊!

當然,我描述的,關於早晨妳我出門時的畫面,也不是都那麼僅止於言語上的平淡啦!我送妳到門口時,若注意到妳手上大袋小袋的,也會問妳要不要幫忙?妳若嗯一聲,我便套上拖鞋,邋邋遢遢的,幫妳拎到車庫。望著妳的車駛出地下室。也有時,妳會湊近臉頰,要我親一下。

也有時,我會捏捏妳的手,說聲愛妳喔!妳淡淡回一聲,愛你喔!啊,日子這麼平淡,平淡到當年親妳時全身緊繃的感覺都還記得,然而卻似乎很遙遠了呢!但我走回家時,熟識的大樓管理員半開玩笑的說 「蔡先生蔡太太還是這麼恩愛喔!上班還送到樓下啊!」時,我的回答竟令我震一下,「自己老婆嘛,不疼怎麼行,是吧!」

是啊,自己老婆嘛!妳成為蔡太太,竟也十幾年了!竟連妳成為蔡媽媽,也已經十一年了呢!十幾年來,若算上戀愛時,我們已走了超過十六個年頭了呢!過程中,不免吵架,不免鬥氣,不免冷戰,不免氣得要死,不免覺得對方不可理喻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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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重要的是,驀然回首,我仍在妳身邊,站著,守著。而妳,仍在我身旁,唸著,守著。

就這樣啊!妳我走過了婚姻的第一年,走過了要有孩子的那一年,走過了女兒上幼稚園,走過了女兒上小學。經歷了我丈母娘的生病,經歷了妳公公的健康下滑,經歷了我們婚姻的第一個十年,經歷了女兒的第一個兩位數生日。而我,覺得歲月悠悠,日子越來越平順。而妳,告訴友人,我們在倒吃甘蔗。是啊!真好,日子倘若這樣一直走,一直走,豈不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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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我都清楚,日子不會停留在我們喜歡或不喜歡的狀態裡。我們能做的,只是對那些喜歡的日子,妳我盡量去維持。對那些妳我不喜歡的,我們要盡力去排除。

若說妳跟我,真有什麼了不得的過日子的法寶,那應該就是這樣的一番體悟吧!歲月難以靜好,一如我們所願。然則,妳我若知道我們要的是什麼,那麼我們就有機會去排除困難,去呵護擁有。也許,我感覺到的平順,妳所說的倒吃甘蔗,共同的體會都在這吧!

是啊!我們平平淡淡的,在每一天,道聲早安,道聲晚安,說句愛妳,說句愛你,牽牽妳手,握握我手,親親額頭,碰碰嘴唇,看似平靜的互動,也是經歷了多少碰撞,多少磨合,多少眼淚,多少體諒,才懂得了妳進我退,我退妳惜的相處之道啊!

我們之間還有浪漫嗎?我會說,親愛的妻子,是有的。

我們會在大街上走著走著,妳伸出手,挽著我臂膀,在熙攘的街頭,在綠燈亮了迎面撲來一堆人群的擦擠裡,我們牽手走過,不怕被擠散,我們是夫妻呢!我會說,我疼愛的妻子,是有的。關於我們此刻的浪漫。

我們找家小店,坐下來,女兒看著菜單,說她要點這點那,妳我望著她,由她決定晚餐的內容,我只是提醒她,要問媽咪想吃什麼。妳們都點好了,妳把菜單遞給我,我說這樣就可以了。是啊,我的太太女兒愛吃的,不就是我愛吃的嗎!這沒什麼好疑惑的。我會說,老婆啊老婆,一定是有的,關於我們此後的浪漫,一定是有的。

我們會繼續出國,或妳我兩人,或帶著女兒。我們會在異國的黃昏,散步沙灘。會在異國的夜晚,舉杯示愛。會在異國的街道,買些小禮物。會在異國的精品店前,我依在牆邊等妳,妳在店裡不時隔著落地窗,跟我示意就快好了就快好了。我笑笑,繼續等著。在異國的時空裡,我們急什麼呢!我們有的是浪漫的、相互等待的時間啊!

是啊!一定是有的。怎麼能夫妻十幾年後,我們就悄悄失去了彼此浪漫的興致呢!我們怎麼能悄悄失去對彼此浪漫的默契呢!

妳送了我一支沛納海男錶。不為什麼,我沒過生日,我沒特別值得獎勵的事發生。妳把錶套在我手腕上,娓娓的說看到它就想應該送你一個意外驚喜的禮物吧!不是很貴的那些款式,卻是很經典的一款。我平常不太在乎手上的錶,但妳送給我後,我時常戴著,有人稱讚時,我都很驕傲的說老婆送的!

我送了妳一套跑步的配備。希望妳愛上運動。不料,隔一年,妳認真開始跑步,跑過了十公里,跑過了半馬。還不夠,妳跑去健身房,鍛鍊起肌耐力了。那天妳傳了張照片,妳奮力舉起五十公斤。我回妳,加油老婆,再練妳就可以舉起我了!老婆,我還沒告訴妳,妳的臂膀,妳的大腿小腿,都漸漸顯出肌肉的線條,顯出一種柔美之外剛毅的性感呢!

我們合力送了女兒一支新的長笛。她長大了,她對長笛的喜愛與日俱增,她答應跟我一塊上台合作的那一次,妳我應允她換支長笛更上層樓。

我們陪著她選長笛,看她興高采烈的試新樂器,看她毫不怯場的上台,看她極認真的配合身後的樂團極賣力的演奏給臺前的觀眾,我們手牽著手在後臺看她彩排,我們的激動寫在臉上也寫在妳我相扣的十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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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妳我婚後的浪漫呢?妳我盡心盡力的,要把日子過好,要把妳我關愛的人照顧好,要在幾乎重複循環卻確定會一去不返的日子裡,經營出妳我要的幸福感,這些不是浪漫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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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懷疑了,是的,我不再懷疑了,是的,我們是可以試著一步步,一天天的,把日子過好。我必將牽著妳,在我可以努力延長的健康歲月裡,牽著妳眺望未來,眺望美好。我想我確實懂了,我要牽著妳手,在我們相遇的這一世,與妳一塊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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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記得的,在綠燈亮了的街口,在餐廳燭光搖曳的桌前,在女兒備課的燈下,在妳靠在我肩打盹的旅途中,在我望著妳出門的那一瞬,我知道這全是我擁有的幸福,因為妳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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