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迷【性別觀察】筆記,帶著激勵自己、影響環境的起心動念,與大家分享以性別出發的時事觀察。在輔大,每晚十二點,有一群為了趕上女宿宵禁制度的狂奔灰姑娘。我們不免要問,門禁究竟保護了什麼?或許唯一的,是保護了社會對女性的純淨想像,實則對女體與人身自由設下一道道管束防線。而在對女性設下諸多規範與限制的社會裡,我們又何嘗不是輔大灰姑娘?

午夜之前,她在輔大校園裡狂奔,如果超過十二點才回女宿,行政阿姨和修女會指責她違反宵禁,再罰她勞動服務,她心裡暗自告訴自己,如果這樣,那不如在外頭的 7-11 待到早上 6:30 再回宿舍休息。


圖片來源:輔大灰姑娘

女宿的宵禁規定總是讓她不勝其擾,她想起回宿舍不是感到安心而是覺得害怕,她偶爾會騎快車就為了擔心遲到,每晚到半小時,需要多加兩個小時的勞動服務;然後這時候,她也會看到鄰近的男宿同學輕快地刷卡回宿,他愛幾點出去、幾點回來都無所謂。她偏不明白,為什麼她們必須被學校這樣高壓的「保護」著?

以「保護」為名的人身自由勒索,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看著校方說著「為妳好」的重複台詞,她始終看不清楚那個「好」究竟是什麼,只覺得那能不能讓我為自己說話?

輔大的女宿宵禁規矩實行十餘年,在全台宿舍宵禁制度幾乎全面解禁之際,輔大學生從2009年到2016年,7年時間不停向校方反映女宿宵禁的偏頗不公,遲遲未獲校方的正面回應。

她們始終等不到說話的機會,世界早替女人說完了,視女人為必須被保護的客體與弱者,而她們已經不再想過「輔大灰姑娘」的未來。

她用最原始的方式表達抗議,頂著很大日頭,宣布絕食抗議,她是廖郁雯,她是王子綺,她是林雅慧,她們要的很簡單,她們要女宿改革不再遙遙無期,她們要奪回女生的人身自由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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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疼她們,得拿肉體來爭,校方才肯聽,而儘管她們以肉身碰撞,校方給的回應卻是「10年後,或許有可能廢除宵禁」。

一場正在進行的台灣性別對話:誰的安全、誰的保護


圖片來源:Chi Wang 臉書

「女生不是弱者,不能總以一句『女生需要被保護』就限制女生的自由,這是一種性別歧視,校方該做的,應該是給我們一個安全的校園,而非把我們關起來,卻將真正的問題視而不見。——王子綺

當校方口口聲聲說為了安全,做法卻是規範女生的人身自由,而不是確保校園環境的安全。我們也要問,是誰建立了「女生需要被保護」的體系與預設立場?而所謂的「保護」,是不是只是打著「照顧」美名,實則行管束之時?而管束的背後是不是一再暗示著,做為女生,妳是社會可以欺負的弱者,而妳能做的,只有不斷檢討自己是不是太晚回家?

學生群起抗議夜宿校園,校方做的不是在女宿做意願普查與深度了解學生訴求,而是回過頭詢問家長,看看你們的女兒們,你們是否願意?家父長的性別監控明擺著就在那裡,多麽蠻橫。

在校方眼中,她有很多身份,她是輔大的女學生,她是爸媽的女兒,而她不是自己,無法替自己說話,無法替自己爭權。

而她們的訴求始終很堅定,她們要「全面」廢除女宿宵禁、實施電子刷卡制、明定宿舍管理人員權責並落實宿舍學生自治;她們要的始終很簡單,她要她的人身自由,她要她的黑夜行走權,她要拒絕「保護」的自由,她要一個更好的環境,而不是更多受到約束的女體。


圖片來源:輔大灰姑娘

這不只是幾個女學生的訴求,這不只是廢不廢女宿宵禁的問題,這不只是校方與學生之間的拉鋸戰,這是我們如何看待女性作為一個群體的權益問題,這更是台灣最直接的一場性別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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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部接下輔大學生的陳情書,承諾一個月內會有所決定,並邀集法律專家、性平團體、學校行政代表與學生代表籌組討論,檢視現行法規的侷限,讓校方法規不再凌駕於性別權益之上。

我們都是輔大灰姑娘:對女體的純淨想像,以保護為名的自由勒索

如果我們回頭望,2009 年,輔大黑水溝社發起「輔大好宿」遊行,爭取晚歸時間延至午夜;2010 年,輔大女宿再提「廢門禁、給熱水、還隱私、要自治」四大訴求;2015 年的女宿住民問卷普查,近97%住民希望改為電子刷卡制,而校方依然決議維持宵禁與人工審查;2016 的輔大校園,她們依然為了宵禁絕食抗議,遲遲等不到校方的正面回應。

校方戴著一副溫情面具,反覆地說,這是為你好,這是為了保護你,你不要不領情。可是,門禁究竟「保護」了什麼,身為住民的女生並不懂,或許門禁保護的,是社會對女生的純淨想像。

作為一個女生,從小我們已經聽得太多太多了。你腳不要開開,以免別人看到你的內褲你要早點回家,以免被欺負;你要溫良恭儉讓,以免與人起衝突;你的衣著要合宜,以免誘人犯罪;你要保護好自己,以免別人傷害你;所有的檢討都回到女生身上,彷彿錯的是我們,而不是這個世界的潛藏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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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個世界對性別議題的便宜行事。

其實,我們都是輔大灰姑娘,正用不同的方式,被社會管束著,她年過三十,單身成了她的罪名;她因為懷胎而被主管勸退,懷疑她工作表現不佳;她渾身是傷,卻聽見社會對她說「被撿屍是女生活該」;她的故事,她的情緒,她的痛癢,社會已經搶先替她說完了

而我們多麽想說,我們能不能不再要以保護為名的自由勒索?能不能把我的自由給我,能不能把我的身體給我,能不能把說話的權利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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