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偉大的印度廚房》看印度女性自主意識，原來婚姻不是必須，人生有比找伴侶更重要的事⋯⋯
文｜亭安 Ann Lin
婚前，有好幾年的時間，我每年都會去印度一到兩次，參與志工旅行，相隔十幾年，今（2023）年 8 月，我再度踏上印度國土。
步出印度機場的時間是當地晚上九點多，印度人身上特有的香料味道、熱烘烘的空氣、充滿喇叭與人聲的嘈雜交通，瞬間浸潤五感，我又再一次，以這副實體肉身，進入這個我所熟悉的國家。
出國前，刻意看了《偉大的印度廚房》，當作行前對印度這個國家的溫習。
這部 2021 年上映的電影，獲得印度喀拉拉邦電影獎最佳電影獎，以印度當地語言之一的馬拉雅拉姆語（Malayalam）發音。
光看片名，本以為主題跟印度美食有關，整部電影從開場開始，也的確穿插了許多煮食的畫面，但它其實是一部女性自覺電影，只是，包裹著印度文化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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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偉大的印度廚房》劇照
原生家庭很重要，要小心，丈夫可能是公公的複製
電影的主角是一位年輕女性舞者，曾經在國外待過；在印度家鄉，她遵照傳統，以媒妁之言，與素不相識的男主角進入婚姻。婚後不久，婆婆就為了照顧即將臨盆的女兒出國；女主角在婆婆離開後，成了這個家裡唯一的女性，更精確的說法是，這個家裡唯一的照顧者。
儘管婆婆在片中出現的時間不多，但從開場時，短短的公婆相處片段，幾乎就可以預見女主角，未來的生活樣貌。婆婆還在印度時，每天早上，沒有婆婆親手奉上的牙膏牙刷，公公不會去刷牙；公公要出去，鞋子要婆婆在他面前擺好，他的腳才會跨出家門。
丈夫，就像妻子的最大兒子
婆婆離開印度後，廚房成了女主角最主要的工作場域。丈夫與公公，對生活的要求不少，家裡有電鍋，但公公覺得，粥用電鍋煮不好吃，打了電話給國外的婆婆，要她叫媳婦用灶煮粥，她冷回：「你就不能吃電鍋煮的粥嗎？」
印度人正餐常吃薄餅，用餐時間，女人在爐灶與餐桌之間，來回小跑步，讓兩個男人，享用熱騰騰的餅；薄餅沾的醬料，公公一口就吃出來，女主角是用攪拌器打的，要求她用手工去碾；至於衣服，公公說「用洗衣機洗會壞掉，要用手洗才會乾淨」。
這兩個男人，對生活的要求細緻，餐桌禮儀，卻令人不敢恭維，餐餐任由殘渣汁液，散落各處，至少，他們在家裡時是如此。
一次女主角跟丈夫在外用餐，她才發現，丈夫在外的餐桌禮儀挺好，食物渣渣都會聚攏放在餐盤裡，餐桌乾淨整潔，女主角笑著跟丈夫提到這個發現，丈夫卻「見笑轉生氣」，氣到當場離席，還要求女主角為此道歉。
圖片｜《偉大的印度廚房》劇照
家庭主婦的工作比部長還重要，是真心讚美，還是道德勒索？
女主角在空檔，常看舞蹈的影片，她想去工作了，但公公說：「你婆婆也唸到碩士畢業，她想工作，但我聽我爸爸的話，所以我們的孩子都有很好的成就，有女人打理家裡是福氣，你做的事，比官員和部長的工作還重要，去問你媽，她也會這麼說的。」
丈夫剛開始，說會尊重她的想法，但面試通知寄到時，丈夫卻還是怒不可遏，認為女主角沒規矩。
至於夫妻之間的性生活，女主角跟丈夫反映說，每次都很痛，希望可以有前戲，丈夫聽後，奚落她「很懂那件事」，甚至還冷冷地補上一刀說「要前戲，那也得我對你有感覺才行。」
如果你是女主角，婚姻關係與家庭生活，過到如此這般，你會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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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偉大的印度廚房》劇照
台灣的女性處境，有比印度好很多嗎？
如果你覺得，印度就是一個文化傳統桎梏很牢，女性地位極低的國度，女主角應該會選擇認命，繼續忍耐到終老吧，那可能，你被刻板印象侷限了。
的確，印度是一個受傳統文化影響很深，兩性平權亟待改善的國家；台灣看起來性別平等，但其實我們也受傳統的影響很大，台灣女性，一樣承受著很多舊思想的負擔。
根據世界銀行的資料，2021年印度女性的勞動參與率為 19％，台灣的數據，據行政院性平會的統計為 51.49%；另，根據印度 2019 年的全國時間使用調查，印度女性，花在無償家庭照顧上的時間，是男性的8倍；台灣衛福部的資料統計則顯示，台灣為 3 倍。
圖片｜《偉大的印度廚房》劇照
印度年輕女性：人生有比找伴侶更重要的事情
以前常去印度時，那時跟我年齡相仿的，二十幾歲女性朋友，多在為婚姻問題苦惱，印度女性大多十幾歲就結婚；超過二十歲，若還沒進入婚姻，對她們個人，與整個家族，都會帶來很大壓力，很容易被認為是她本人，或是家庭有狀況；那時有幾位朋友，甚至因為找不到適合婚配對象的壓力，產生了身心方面的症狀。
但時隔這麼久再去印度，這幾位朋友跟我一樣，人生也進入中年，有幾位至今仍然未婚，但已經不見當年的焦慮神色，她們都有不錯的工作，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過得獨立自在，她們個人與家人，都不會再去想婚姻這檔事；反而是幾位已婚女性朋友，當年的天真與無憂已經不再，眉宇之間，有股說不出的煩悶。
朋友蘇妮塔，當年認識她的時候，她女兒安娜，還是個學齡前的機靈小女生，現在安娜已經快要三十歲，在時尚界擔任模特兒多年，計畫著要發展自己的服裝設計品牌。
拜訪蘇妮塔一家時，我偷偷問安娜，結婚了沒？有沒有男朋友？她燦然笑著說沒有，她的人生有比結婚、找伴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的事業；我跟同行的志工好友，忍不住發自心底，為她這段話喝采。
圖片｜《偉大的印度廚房》劇照
無論身處何種文化背景，都要掌握自己的力量
電影《偉大的印度廚房》裡，有個頻繁出現的場景，是廚房的洗碗槽，洗碗槽的水管破洞，女主角總是得用桶子，放在洗碗槽下面接穢水，跟丈夫反映了很多次，要找人來修，丈夫總是敷衍，女主角只得日復一日的，忍受汙穢，處理這桶髒水。
這桶穢水，正如女主角在這個家庭裡的委屈與不滿，丈夫的敷衍與無視，讓一桶接著一桶的情緒惡水，不斷在女主角的心中累積，最終釀成了結局時，女主角驚人的大反撲。
電影的尾聲，女主角開著自己的車，在學校裡，自信的教導學生舞蹈，她用自己的力量，駛出她自己的海闊天空。
整部電影裡，我們都不知道女主角的名字，女主角或許不必是特定的某個人，她可以是每一個印度女性，甚至，是遠在台灣的，或是世界各地的每個女性；我們永遠都需要掌握自己的力量，也永遠都值得被珍視與尊重，無論身處何種文化背景。
誰說，廚房一定得是女人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