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凱莉的極短篇,寫那些成長裡頭的愛與慾,疼與痛。當我看見那女人蹲在男人褲檔前,我想像的未來似乎也應聲破滅。

爸爸恨透我了,他不曉得我為什麼會來到世上,他要的只是一夜春宵,壓根不想要小孩,他總說不想再見到我,過不了多久他果真消失了。接下來輪到母親,她的跟鞋喀喀作響,沒牽小孩的步伐很輕盈,像跳踢踏舞一樣,她跟另一個酒鬼跑了。我不明白她要逃到哪裡,一個悲劇交換另一個,有什麼好高興的?

後來我被老闆收留,在這個遺世獨立的窮鄉僻壤裡,好在法規並不管用,一些孤苦無依的孩子,好歹能夠在工廠求得一份活,至少能夠活下去。

盛夏時分,我第一次來到工廠,風扇轟隆作響,仍阻擋不了夏日暑氣。新來的孩子們列隊站好,一個個被摸頭點名。汗水滲進純白衣襟,我才開始發育,介於穿胸罩、不穿胸罩之間,當老闆來到我跟前,巨大的威嚴讓我害怕地低下頭。他的視線彷彿停留在我胸口,我意識到微微隆起的小巧乳房正黏在濕淋淋的白衫上,一覽無遺,於是我頭更低了,好想像烏龜一樣縮進殼裡。

「就是她了。」老闆摸摸我的臂膀。那意味著我被選中近身服務,負責處理老闆的茶水、文件收發、一切不須技巧的雜務。接著就是一連串噩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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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辦公室位在狹長地下室盡頭,緊連著員工休息區。陣陣淫穢低吟不時傳到樓梯口,我小心翼翼下樓,看見一些男員工蜷曲如蟲癱坐長椅,他們正集體享受著A片,那是一種壯大男人威嚴的儀式,也是一種對女人更深的褻瀆,彷彿多個男人有權同時擁有一個女人。他們沒注意到我,只凝神望著前方屏幕,一位赤裸的女人正以長條狀的玻璃瓶來回穿梭下體。我屏息著從後方穿越,儘可能避開男人目光,深怕一有響動,讓自己現了形,就會全身被扒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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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內,一位年幼的小妹妹正坐在老闆的大腿上,看見我來,他指著大腿說:「坐這裡。」接著拍拍妹妹的小屁股,要她下來,換我上去。那輕拍帶點挑逗,讓我想起母親逗弄男孩陰莖的畫面,西蒙波娃總說那動作帶點情色。老闆的大腿熱熱的,彷彿還留有小妹妹的餘溫。他哼唱著童謠,雙腿隨音律一上一下,我的屁股被頂高又墜落,不斷撞擊他的大腿肉,啪、啪、啪的響動像是伴奏。猛地,他停止唱和了,定睛望著我,右手開始在我大腿遊走,從遲疑到堅定、再到恣意猛烈。回想起來,那一曲童謠也許是拿來試探我的?結果證明我是隻不會反抗的小羊。

我可以逃走,但是我沒有。老闆從未真正侵犯我,避開了臀、避開了胸、避開下體,以嫻熟挑逗的技法摸遍全身其他部位。他並教我知識——說那是反抗惡劣命運的唯一解藥——「孟浩然、賀知章、李白」、「先乘除後加減,四則運算」,學問像魔法,隨著他緊貼我右耳的唇,呵氣就吹進體內。我感受到一股巨大能量的包圍,同時站立善與惡的兩端,令我畏懼卻眷戀不捨。於是我將險惡的夢境包裝上甜美的童話糖衣——哪個小女孩,沒有父一般的人物呵護呢?我不斷走進幽深隧道的盡頭,樓梯是那樣長,像傑克的魔豆不斷蔓延,女人的呻吟、男人的凝視、封閉陰濕的氣味團團將我包圍。我像是愛麗絲蛋糕裙上的一粒渣滓,怎麼也繞不出裙擺上層層疊疊的迴旋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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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依慣例走入小房間,房門不像平日深鎖,微敞的門縫好似大嘴嘲笑著我。探頭望了望,裡頭還有別人,一位女工背對著我蹲坐叔叔跟前。我花了一點時間,才隱約看清她的側臉,那是大我七八歲的漂亮姊姊,我一直好崇拜、好喜歡的姊姊。我曾幻想我們的命運,我會像她一樣,年少就當上工廠小主管,然後有朝一日,我們都會離開這個小村去大城奮鬥。當我準備輕敲門板,姊姊正巧微微轉身,側著的身子,露出他粗糙卻修長美好的手指。下一秒,指尖融化成粗大模樣,我瞧見叔叔褲頭大開,露出硬挺的陰莖,正染指著她的手。

那晚,我睡在姐姐身側,悶在被窩裡偷偷哭了好久。我不知道那眼淚代表著什麼?我是捨不得姐姐受苦?還是嫉妒、害怕失寵?亦或是焦慮,憂煩著我們合而為一的命運,為那永劫不復的純真哭泣?我伸出手,輕撫姐姐的面容,一股孱弱又堅強的體溫緩緩流淌到我體內,暖暖的、輕如游絲卻綿延不絕,慢慢烘乾我面頰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