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彥菁 

我一直覺得,親密關係是性別運動重要的戰場。但不為征服誰,只為超越自己。

戀愛中的男女,赤手空拳,帶著「男生應該怎樣」、「女生應該怎樣」的原始想像,彼此過招、刀光劍影,才一步步發現「男生原來怎樣」、「女生原來怎樣」,還有「我原來怎樣」。

我看見自己深植的依賴性,平時大力鼓吹女性獨立,但在感情裡,還是期待對方能幫我負擔不想做的事;又或是內心缺乏安全感,一直想從他人身上尋找。

這根埋藏得很深,是從小到大就不斷吸收的公主故事、偶像劇情節,我認同了愛情對女人是最重要的,妳只要找到一個對的人,妳此生的煩惱就會消失無蹤,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長大後的我,能用理智的腦袋,批判這種觀念的陳舊與不切實際,但眞的進入到愛情關係裡,還是會不自覺把浪漫情節,套用在自己身上,覺得我是脆弱的,需要一個強大有力的保護。

這個「慕強」心態,一路從愛情延伸,蔓延在我整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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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總在我迷惘時,給我明亮指引的前輩 ,在聽了我想出國讀書後,輕輕提醒我:「如果有一個巨大渴望或衝動興起時,我們都要去注意,是不是有某種重複的模式出現,最後又帶妳走向相似的輪迴。」

我聽得模模糊糊,似懂非懂,但心裡好像也同意,他點出了一些什麼。 直到我辦了區塊鏈活動,長出更多力量,主動開展海外工作機會,突然之間發現:「我不需要出國讀書了,用工作的方式旅居各國,好像才是更想要的生活模式。」

以前的我,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只能以讀書的方式到國外,認定眼前就只有這一條路。但隨著十年過去,我超越了原本的限制,外在環境也變得不同了,我卻還抓著當年的夢,認為只有這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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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這條思路往下挖掘,我明白了 P 的提醒,在我身上的體現就是:「我 一直在找一個更強的伴侶,如同我以為世上有一個更好的遠方,只要我到達了,我就會變成想要的樣子。」換言之,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夠,環境不好,想透過外在的替換,成為心中最強的存在。

當我的著作賣不好,我就想加入一家光鮮亮麗的公司,企圖獲得漂亮頭銜;當我覺得伴侶不適合,看見喜歡的對象,我就想依附到另一個人身上。

最後,當工作、伴侶都落空,沒有事物可以再讓我依賴,我就想換環境,以為到了遠方,我就能自動收穫全新的自己。

這個內在機制,一直主導著我的人生,如同老鼠跑在滾輪上卻不自知,每次奮力奔跑,每次還是回到原點,因為我始終想偷懶、想依附、想逃避。

發現這件事的當下,我對自己充滿震驚,女性主義喊了這麼久,目光焦點只落在外在的權益爭取,卻忘記內在也要長力量,主動從弱勢的劇本裡掙脫, 為自己人生負起全責。

所以親密關係、私人領域,也是性別運動重要的戰場,你會在裡頭看見眞實的怠惰,需要除魅的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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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練習不是要從誰身上奪回自主權,而是認知它一直在你身上,只是你忘記了,也不習慣承擔,不太常揮動翅膀。

說來眞的很神奇,當我又再次打破自己的框架與濾鏡,再次看待我對海外的嚮往,它們再也不是我難以企及,所以投注許多幻想的所在,而是「那就是地球上的一個地方,我人生中的一種選擇」。原先認為一定要怎麼樣,那份重重的執著,煙消雲散。

突然之間我不需要過得像苦行僧來存錢、讀書生活,我的存款若要出國讀書,是遠遠不夠,但如果只想體驗不同國家的生活,自由來去,沒有目的性,這份錢變得足夠運用。我大大鬆了一口氣,原本的壓力,都是我施加給自己的。

所以世界啊,一直都不是客觀的,它不是一種現實,它是你如何看待的詮釋,隨著你的想法一直在轉變,所有卡關的,都是卡在心裡。

只要我們可以看見卡住的心理狀態,超越舊有的思考,就能逃脫自己設下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