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乎，所以不小心動手⋯⋯一起來看兩部台灣國際女性影展選片，探究親密關係暴力議題。
圖片｜《都是你們害的》劇照
「當我告訴母親有個男孩在遊戲時打了我，她回答：『那是因為他喜歡你。』」 ——《都是你們害的》
看似正常不過的論述，背後卻隱含著恐怖寓意。這句話出自荷蘭導演可可・史瑞柏於 2022 年推出的《都是你們害的》（Look What You Made Me Do）電影片頭。電影收錄於 2023 年台灣國際女性影展「直面記憶邊境」單元中，是部寫實的紀錄片，也是女性驚悚電影，講述數名遭受親密關係暴力的女性，最後如何靠一己之力掙脫有毒關係，卻也因此成為童話愛情故事中的終極反派。
《都是你們害的》電影開場，一片寧靜雪白世界，忽然闖入一對赤裸男女追逐扭打，雙方身上的傷痕血跡，在白雪皚皚的背景中更加顯著，觸目驚心。男人如抓了狂似的，不斷想抓住並制伏女人。
而女人則拼命反擊想掙脫控制，緊接著畫面，看見男人舉起手就是好幾個連續耳光，搭配著背景情歌唱著：「親愛的勞拉，我如此愛你，拜託相信我」。短短畫面，帶出全片的核心議題，也殘酷刻畫親密關係變質後，成為權力控制、暴力相向的恐怖樣貌。
猜你想看：他是恐怖情人嗎？辨識「控制型伴侶」的行為特徵：限制你的社交、干涉你的打扮
圖片｜Photo by Karolina Grabowska on Pexels
他動手是因為他在乎我？社會迷思合理化親密關係暴力
男性對女性展現侵略性的肢體語言，被認為是一種在乎的表現，在社會論述、影視文化作品裡，常見這樣的描述。班上調皮的男生，特別愛掀某個喜歡的女生的裙子；霸道總裁跋扈控制，都是因為他用情至深，希望保護他的愛人。
這樣看似浪漫的設定，卻可能是現實生活中恐怖情人的樣板，不知道影響了多少認為或說服自己這樣的互動關係才「正常」的男男女女。
《都是你們害的》片中女性們，長期受到伴侶的精神與肢體虐待，活在恐懼與威脅之中，難以脫身。當反抗無效、求助無門，她們選擇從受害者身分轉為加害者，不能說是公主的華麗復仇，只是拯救自己的最終手段。
電影用十七世紀歐洲的女畫家阿特蜜希雅・真蒂萊希的例子，類比女性受到暴力對待後的憤怒反擊，也讓觀者思考，四百多年前後的女性處境，仍舊雷同。
原本為了培養女兒的繪畫能力，阿特蜜希雅的父親找來了當時頗富聲望的畫家阿戈斯蒂諾．塔西擔任女兒的家教，但阿特蜜希雅卻遭到阿戈斯蒂諾性侵。在當時，如女性遭受玷汙，則必須嫁給強暴她的男人，才能維護名節。
阿戈斯蒂諾原本允諾會娶阿特蜜希雅，卻遲遲沒有履行，更多次強暴阿特蜜希雅。最後，阿特蜜希雅與父親決定提告。
延伸閱讀：被迫嫁給加害者！女性主義畫家阿特蜜希雅・真蒂萊希，用筆發聲的傳奇故事
圖片｜《都是你們害的》劇照
雖然強暴罪最終有罪定讞，審判的過程中卻是阿特蜜希雅受到嚴刑逼供，確認她沒有誣告對方，而阿戈斯蒂諾則因為受到當時教宗的賞識與庇護，罪名很快被撤銷，阿特蜜希雅則遠嫁他鄉，變相成為那個被懲罰、被放逐的人。
後續阿特蜜希雅開始以女性復仇做為她繪畫的主題，藉由畫作表達她的憤怒，象徵性的對阿戈斯蒂諾和所有包庇他的共犯進行報復。如同片中受到暴力對待的女性，最終選擇絕地反擊。
可能是無可遏止的憤恨如浪席捲，也許是強烈的恐懼感麻痺了判斷力，或者是她們試圖奮力一搏抓住那條求生索。當鮮紅的血染上寧靜的畫作，當她們從受害者成為加害者，與論也開始轉向，究竟她們是值得同情的倖存者，還是冷血的殺人兇手？
這樣的議題，在此次女性影展「重返新時區」單元裡的《與愛無關》紀錄片中，也有類似的提問。
圖片｜《與愛無關》劇照
暴力等同權力，台灣父權社會結構如何助長家暴風氣？
2010 年由郭笑芸導演拍攝的記錄片《與愛無關》，是郭導演婚暴三部曲中的第二部，是少數以家暴施暴者觀點出發的紀錄片。電影鏡頭跟著被通報家暴案件因而需接受輔導課程的四位男性，深入他們的生活，探究家暴背後錯綜複雜的相處問題與心理狀態。
電影用不過度批判的角度，旁觀施暴者接受輔導的過程，了解他們施暴背後的原因，讓觀者看見許多施暴者，生活壓力來源除了工作、金錢，更多是來自必須扛下照養長輩的責任，以及必須當個孝順的兒子，不能忤逆父母的壓力。
從傳統父權社會繼承下來的性別家務分工，則成為了壓垮現代婚姻的稻草。過去妻子、媳婦的角色，在現代婚姻中顯然急需重新檢視調整，而沒有意識到時代早已演進的男性，在衝突的過程中不免感到挫折且無所適從。
同場加映：朋友被家暴怎麼辦？心理師：3 點釐清處境，尊重他想怎麼活
圖片｜Photo by Anete Lusina on Pexels
有些施暴者，長期受到伴侶的言語或精神暴力對待，為了緩解這樣的焦慮與消停衝突，他們選擇用他們所知理應最有效果的方式，施行肢體暴力讓伴侶聽話。
同時，導演也透過訪談，了解施暴者的原生家庭，看見部分施暴者過去也曾是家暴受害者的成長背景。暴力等同權力的施展，這樣的觀念淺移默化地影響了他們日後的婚姻關係。
曾經是家暴受害者，或是曾遭受伴侶的精神暴力，《與愛無關》中幾個施暴者，和《都是你們害的》同樣有類似的角色翻轉，當受害者成為加害者，如果我們只看結果不考量過程，這樣是否過於輕率？
當交互閱讀這兩部紀錄片的提問，可以發現我們對親密關係暴力，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