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許傑輝「群交配音」事件看「表演」：演員需要被謹慎滋養與灌溉！

許傑輝「群交配音」教學事件點出了「表演」的危險性和曖昧性，一起透過 3 點了解何謂「表演」。

文｜賀湘儀

我是一個劇場演員與表演老師，從事教學工作十多年，當我第一時間看到黑特劇場的匿名發文，描述著那堂「群交配音」課時，感到極度心疼與不可思議；隔天，原 po 在眾人的要求、鼓勵下說出了那堂課的帶領者，是演藝圈知名人士許傑輝先生。

結果，這件事上了新聞版面，一切就變調了。原本只有劇場圈內人士與觀眾才會去的黑特劇場，瞬間湧入了非劇場的異溫層，風向大轉，很多人批評原 po 因為這件事受創就是「不適合當演員」。

而在許傑輝先生針對此事公開道歉後，引來的是更多支持者更多的不滿，我看到許傑輝道歉文下方落落長一面倒讚美他的留言，與批評嘲諷原 po 的種種指責，我的心碎裂。當時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原 po 是否承受得了這種巨大粗暴的指責聲浪？

我非常擔心，因為我知道演員有多脆弱，我更知道民眾喜歡看表演，但其實不理解「表演」如何在演員身上運作。我想讓民眾理解為什麼這個課程足以對原 po造成心理創傷，我必須先讓民眾理解「表演」是怎麼回事，所以寫下這篇文章。

我想跟那些認為許傑輝在課堂上教授群交配音合情合理的人說：

1. 首先，演員（包含所有表演工作者）跟其他藝術領域最不一樣的地方在於，我們是創作者，同時也是作品。這跟作家與他的書、畫家與他的畫不同，我們是用肉身在被觀看與評價，在「創作者」跟「作品」之間的距離界線非常模糊。

所以演員是脆弱的，尤其是年輕的演員，常常容易混亂困惑，搞不清楚表演與生活的界線，容易出現自我認同的問題，甚至可以到非常危險的地步。所以所謂專業的演員，核心其實是強壯的靈魂。

2. 通過身體來表達情感，並被觀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需要練習，需要上課。不同的表演系統可以依循完全不同的路徑，去到完全不同的地方。

對於一個缺乏表演經驗、自我認同尚未完全養成、又好想被看到的表演學習者來說，遇到什麼樣的表演老師，開啟對表演的認知，通往哪條道路，就會是非常關鍵的事。

3. 表演老師非常重要，責任重大，因為學生等於把自己交給了你。

所以為什麼這堂群交配音課非常糟糕呢？對，我認為非常糟糕。

以上三個條件可以知道，這個課堂尚未建立信任感，然後就要馬上進入性愛配音，到底開什麼玩笑？

性愛是極為私密的身體與情感經驗，要分享或想像如此私密的經驗，專業演員都需要準備與確認了，你要一群表演小白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做如此高階的練習，根本不合情也不合理。

我要說，這句話顯然小看了聲音的私密性。聲音是身體的一部分，是非常私密的情感表達，否則為什麼我們常常不敢哭出聲、覺得打嗝很沒禮貌、在捷運上講話要很小聲呢？

做愛是一種最原始、最充滿動物性的慾望流瀉，要在大庭廣眾、不熟悉的人面前「真誠地」發出做愛的聲音，甚至還被建議「閉上眼睛來撫摸自己」。請問，學員閉上眼睛撫摸自己，那是誰在看呢？是誰沒有閉上眼睛大方地觀看收聽他人的私密情感？

再來我想跟好想學習表演但沒什麼基礎的人們說：

世上表演的方法有好多好多種，你所接觸到的第一個表演老師或表演方法，絕對不是唯一一種，不要輕易以為那是對的。
學習也要做功課，演員不是棋子也不是工具。知道自己在學什麼，上網查資料、看書、問人，都比毫不質疑地接受好。多跟不同的人、不同體系學習，先打開視野，然後慢慢找到你要的。
如果感到不舒服，但覺得困惑，先選擇相信你的身體。

許傑輝因為後來被揭發的多起性騷擾案例，已經宣佈退出演藝圈，他以「導演」、「表演老師」的身分進行過太多越界的行為，早已遠離表演藝術以人為本的精神。

我希望藉此文可以讓表演的危險性、曖昧性被認識，通往演員的道路充滿荊棘，以肉身與靈魂作為籌碼，一不小心就會被摧毀。我們需要謹慎細膩地滋養與灌溉，灌溉表演這項技藝。

作為一名表演老師，我相信演員不是來受苦的，演員是因爲勇敢與信任，所以有能量分享給他人，所以上表演課，應該要是一件快樂的事。

圖片｜Photo by Ron Lach on Pex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