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湘滋緹精品內衣品牌行銷暨人資總監曹卉妍，她說，身為女性很幸運，有機會經歷這麼多的挑戰，譬如只有女人才有的生理週期，或是生子成為母親。面對限制，我們懂得適時彎腰，也懂得抬頭挺胸。作為女人，擁有陰性力量，是件多驕傲的事。
當卉妍走進女人迷時，我看見她是一抹寶藍，亮眼，笑起來朝氣十足。
曹卉妍是女性內衣品牌湘滋緹的品牌行銷暨人資總監。36 年前，父母從市場攤販開始銷售內衣，希望透過 MIT 的內衣，照顧到女性不被重視的需求，讓她們能夠藉由內衣，重新找回自己。
研究所畢業後，她一股勁地投入家族事業。在競爭激烈的女性消費市場，她看見女人被掩蓋的光芒、被忽視的力量，於是決定走過去，掀開遮罩，讓每個女性相信自己可以成為自己。
於是七年前，湘滋緹開始全心投入品牌，從中盤商到連鎖銷售，踏上第一線，只為更貼近客戶需求。
女性需求開始的內衣溫柔革命
這是一場由內衣開始的溫柔革命，深入前線、了解顧客需求的卉妍，看見內衣需求背後的女性焦慮。
「很多女性接觸商品，是希望在普世價值裡看起來是『美女』的身材。而這追求美麗的背後，某一部份是對自己沒有自信，覺得自己是不完美的人。」她的語氣柔和，帶著同理，卻一針刺破焦慮的泡泡。
回想那些買下內衣的場景，女人心裡想著的，是希望透過展現女性特質讓男友、先生高興；是媽媽帶著女兒來，一邊說著「我女兒駝背很嚴重，想要讓她穿起來抬頭挺胸啦。」
這一切或許是出自愛，帶有善意。但是女人的意願在哪？這件能讓男友、先生高興的內衣，穿起來舒服嗎？花色自己喜歡嗎？那件女兒穿起來能抬頭挺胸的內衣，對身體好，但是她喜歡穿嗎？是否帶回家又丟在一旁呢？
她笑說，不是有句話叫「有種冷，叫阿嬤覺得你冷」？湘滋緹想做的，是優先從女性意願開始問起，「每個人的意願度都很重要啊，如果今天沒有起心動念，這樣其實沒有幫助。」
你認定的「好」，是社會說的，還是自己覺得？
一件內衣、塑身衣要幫助女性找回的不是社會定義的美，而是先找回自我價值，再來談美。將價值回歸到本心與健康，沒有健康身體或心靈，夢想都是空談。所以湘滋緹設計商品有項重要原則：「我們的商品不能違反自然，穿在身上的不能違反人體工學。不想客人為了美，而傷害身體。」卉妍認真道，像是將這項原則刻在所有湘滋緹人的 DNA 裡。
「我們常會跟客人說⋯⋯架上的款式不是每件都適合你，可是我會以專業角度去推薦你適合的產品，讓你穿穿兩者的差異，去挖掘你認定的好，與真正你需要的好有何差異。」
我聽著，想這不單只是挑選內衣，更深一層去看，它是喚起顧客自我意識的過程 —— 從了解自己適合什麼開始，發現自己喜歡什麼、相信什麼，這股支撐的力量源於自己，而不是旁人的肯定。
這也是為何湘滋緹創業 36 年以來，七年前決定專注做品牌，並從中盤商延伸到門市服務 —— 因為他們知道，僅僅是中盤商，是無法了解前線顧客需求，更無法服務到單一性別以外的顧客：除了女性，還有男性。
性別友善，亦是企業經營之道
我好奇問，湘滋緹會如何服務男性顧客，甚至是多元性別？卉妍首先解釋，湘滋緹雖以女性為服務對象，也會有多元性別來訪：「他也值得受到與女性相同的服務態度。」
有些生理男性到門市購買內衣，意圖很明顯，就是要給自己穿，那麼首先在顧客填寫卡上，便沒有強制寫上男或女，並且依照對方希望的方式稱呼；衣物需要近身丈量尺寸，就和對待女性顧客一樣，想要自己試穿也可以。考量到某部分的顧客隱私，湘滋緹也提供回家隔衣試穿、不合尺寸更換的服務：「我們知道對有些人來說，在家試穿的安全感是比較高的。」
有一次，一位生理男性到店內挑選貼身衣物，卻不斷更改說詞，需要的尺寸忽大忽小，要贈送的對象也反覆不定，若是一般為伴侶挑選貼身衣物，通常只會看款式。店員觀察後，推測這位男性是打算自己穿，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所以店員沒有點破，而是順著他所說的「要送的人」來推薦商品，同時也讓這位男性知道可以帶回家試穿，若尺寸不合，在期限內都可以更換調整。
將性別友善放進所有服務流程，湘滋緹渴望創造讓所有性別都感到安全、安心的購買體驗。
想到這，她默默說著，「近年因為性別議題，甚至像是跨性別⋯⋯我一直覺得這個議題為什麼要爭論這麼久，因為每個人來到世界上，都有上天賦予它的使命和意義。雖然人不能生而成功，但一定生而平等。」
在社會普遍認為是女性專屬的商品上，湘滋緹真正想做的，卻不僅僅是女性而已。人人競相比誰美、比穿上誰家產品更能奪人眼球的世代，湘滋緹卻是喊了聲緩步，它說讓我們把目光放到人們真正的需求上，又或者，我們可以放得更遠，不只停留在女性身上 —— 例如秉持一年一公益的原則，曾號召顧客將二手內衣一起捐到非洲。
消費者與企業的關係，她想，難道就銀貨兩訖後就消失殆盡嗎？不，它應該是建立每個顧客的自信心後，再一起牽起手回饋這個社會。
我問，那麼你覺得內衣與女性／多元性別間的關係是什麼？她沉思後，目光堅定的看著我：「一定是一種信任與貼近的關係。是最貼近他的好朋友，最懂他、最了解他，也最挺他。」
而這樣的關係，不侷限於任何性別。
人的恐懼，都是出自未知
商科研究所畢業後即投入家族事業，她笑說，原本這輩子的願望是去博物館當歷史導覽員的，跟商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看到數字頭很痛啊。
從文到商，這其中的轉變，是身為長女的責任感使然，也是受母親影響，「從母親身上學到最多是剛柔並濟。我小時候比較中性，沒有覺得女生就只能嬌弱，堅韌的一面也別吝於展現。」
就是這樣堅韌的性格，讓她願意放下原先對商科的排斥，到英國攻讀商科研究所時，也確實在轉換跑道後，發現真正喜愛的行銷領域；抑或許是這樣的個性，讓她獨自在英國留學時，帶著近乎空白的商科背景，晚上啃基礎會計中文版，白天課堂上對照英文版。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找到一生所愛，看見行銷中可深掘的人性、心理學。
「人的恐懼與排斥，很多是來自未知。因為你不知道、你不了解，所以覺得不需要。」你給自己機會跨出第一步，就會發現人生其實可以很廣，眼界可以被拓寬，以為一生只會喜歡一個領域，也不見得如此唯一。
「每當我內心掙扎時，都會問自己：『你願不願意為自己勇敢一次？』」像句有魔力的咒語，她低聲念出，就像當年那個搭上飛機，義無反顧的女孩。克服了對未知的恐懼，未來走的每一步，都將增加人生的厚度。她對此深信不疑。
每當我內心掙扎時，都會問自己：你願不願意為自己勇敢一次？
你很有能力，你敢不敢讓自己發光？
卉妍回想剛進入湘滋緹做品牌，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從理論到實務一步步摸索，後來她開始學習「用心」，因為發現自己不是單打獨鬥，而是有身旁的夥伴一同為目標努力。開始用心後，她笑說感受力變強了，無論是職場上或生活上。
「工作還是有理性的一面，但我的理想是理性與感性平衡、並駕齊驅，」她延伸談到自己對影響力的看法：「尤其是女性產業，需要溫柔的力量，需要感性的力量，而有時候感性的力量會比理性更加持久、有影響力。」
這樣的感性力量體現在湘滋緹的所有夥伴上，她鼓勵夥伴看到好的行動，就互相給予稱讚，發自內心的讚美，會讓對方知道原來自己是很好的、可以做到的。
「可能是亞洲人的關係，人與人之間很少給予讚美，只有不好的時候才會說哪裡做不好，也可能因為台灣在國際上是不被承認的國家，所以台灣人的民族性吧，就覺得說，反正我們就是這樣，沒辦法改變。不是這樣的。」她搖頭，真摯的看著我說：「人沒有 100 分的好，但是你不能忽視自己好的一面。讚美的力量可以感染到身邊的人。」
深信那份感性在企業不是多餘，而是力量，她說，這輩子身為女性很幸運啊。
「女性也許要經歷很多人生挑戰和角色切換考驗，譬如生理期啊、生子成為母親啊。但這些都是為了增加生命厚度。她，是上天給我們的特別禮物，懂得對別人溫柔以待，也懂得溫柔待己。」卉妍目光柔和，「因為被賦予這麼多角色，生命韌性比一般人強，懂得適時彎腰，該站出來時也懂得抬頭挺胸。能屈能伸，是改寫命運的重要一環。」
她說，女人能做的事情遠比想像中多，你是很有能力的，只是你敢不敢讓自己發光。
我好奇接著問，那麼作為女性，什麼時候特別感覺到自己是有力量的？「是看見女孩子發自內心的微笑。」她毫不猶疑回答，「我覺得那是全世界最美的東西，當她們告訴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活出自己。」
看著她，那抹微笑在一場專訪下來依然朝氣。我心想，身為女人，真是件好幸運的事。
文｜女人迷編輯 J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