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聯合國 NGO/DPI 主委 Bruce Knotts：同志可以結婚，不代表生活沒有歧視

專訪聯合國非政府組織公共資訊委員會主委 Bruce Knotts。和丈夫差 25 歲。他說，人不會因為結婚就不怕失去，不會因為相愛就不爭吵。「關係需要耐心，想的不是改變對方，而是接納原本的樣子，這就是『承諾』的意思。」

結婚不是事事太平，生活還有許多歧視

2015 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以 5：4 的投票結果，通過重大判決：同性婚姻正式在美國全面合法，依據憲法，同性伴侶應享有與異性伴侶相同的法律待遇。

我問他，然後呢？

他說，可以結婚了，不代表同志在生活中，不再遭受歧視。生活不只是結婚而已，生活還有你的工作權，你的居住權，你如何在社會中被看待，這都是很現實的生活層面，而這些還沒有被保障。

他跟我說了一個故事。

在賓州一間天主教學校，有個半出櫃的同志老師，所有學生都非常喜歡他，知道他有個同性伴侶，大家對這件事也沒有任何問題。美國同性婚姻合法通過，他去登記結婚的隔天，就被革職了。學校的意思是，「因為他讓這件事情公開了，我們不接受。」

同志還是領受著有限度的，有區域別的自由與尊重——紐約、加州、華盛頓、西雅圖，或許集體社會環境很友善，可是在阿拉巴馬、密西西比、德州，同志族群還是可能輕易因為他的性傾向，而被否定，而被排斥在外。

有一個新聞是，美國科羅拉多州有位烘焙師傅拒絕替同性伴侶製做結婚蛋糕，他說這違反了他信仰的基督教教義，而遭到提告，最終獲最高法院裁決，烘培師傅勝訴。「對方可以主張這是宗教信仰的選擇，但我們今天也很少聽到，因為你是佛教徒，跟我的信仰價值不一致，所以我不幫你做蛋糕。」

同志族群總是要很賣力地向社會證明，我們沒有犄角，沒有尾巴，不是惡魔，我們同樣也是人，其實就代表著，歧視仍然存在。

宗教不該用來審判他人。

Bruce 說，他所屬的一神普救派從 70 年代，開始談性傾向，「我們當然知道有教徒不喜歡，但是我覺得這是我們作為教會的責任。我們應該告訴大家，每個人是怎麼被創造的，每個人都該有尊嚴，都值得被愛。」

他會問教會信徒，你記得你的信仰告訴你什麼嗎？是恨人或是取笑別人嗎？很多人回他，「不，我的信仰是跟關於愛的，關於同理的」，他微笑回覆，「那我們就這樣做，不要替別人判刑，你的信仰沒有這樣告訴你。」

他提到宗教領導的重要性，他進教會時，知道他的宗教領導，是女同志，這件事情在教會裡是透明的，他會知道他待的教會，體現的價值是尊重與包容。

當然這一路走來，也有進程，他們從性傾向，談到性別認同，再談到如何避孕，剛開始也有諸多反彈，但一路談到現在，性、性傾向、性別認同，在教會裡都已不再是禁忌。

「在很多看似保守的宗教派系裡，其實都已經有很進步的族群，猶太教、伊斯蘭教、佛教、印度教都是。」回到信仰的核心，其實教我們的，該是有愛。

最後我們聊回婚姻，Bruce 與伴侶 Issac 相差 25 歲。2006 年，他們在加拿大結婚，成為法定配偶，直到 2011 年，美國紐約州承認同性婚姻，他們才在美國領土享有配偶權利。

老公跟他說，嘿親愛的，你要活到 150 歲；他笑著回話，等我這麼老，你不會想要我的。「可是也因為他的緣故，他教我用電腦，教我網路語言，我覺得自己才能持續保持年輕。」

這 25 歲之差，他確實有害怕，「我們曾經面對這麼多歧視，來自家族的，來自政府的，來自社會的，我們努力建造出現在的生活。所以想著，有一天可能失去，是很痛苦的事情。」可他也說，任何伴侶都是一樣的，「我沒有辦法想像，我失去這個人。」

不會因為可以結婚就不怕失去，不會因為相愛就不再爭吵，異性戀同性戀都一樣，「我會說關係很需要耐心，對於彼此建立很深的瞭解，知道彼此是什麼樣子，想的不是改變對方，而是接納彼此原本的樣子，這是承諾的意思。」

他們當然也吵架，吵得不可開支的時候，老公會跟他說，「對，我們可以吵架，我們可以冷戰，但我們不輕易說分開。」我們聊得很晚，但他眼睛很亮，「我的丈夫，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同志們可以結婚了，看看同婚上路第一天，五百多對的登記數目，他說，自己跟臺灣許多性別運動者是熟識，知道這個成果不是一簇可幾，有很多勇敢的人為此努力，婚姻平權真的很棒，但我們也不要忘記，生活除了結婚，還有更多需要保障。

所以，事情還沒完，我們繼續努力。

Bruce Knotts 要 70 歲了，看上去真的看不出來。

最後我們錄影音題目，問他，有沒有什麼建議給剛新婚的同志朋友，他俏皮地說，「一定會有困難的時刻，相信我，我跟老公在一起 13 年了。我們爭吵過，而且很多爭吵非常難解，可是現在我們還是愛著對方，越來越理解彼此，所以不要放棄，不要忘記你們愛著對方的決心。」一邊答題，一邊放閃。

婚姻除了愛也需要毅力與耐心，性別運動，大概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