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姻關係中,如果凡事只會忍耐,最終無法抑制關係裡埋下的負面能量。

文|皮爾斯夫人

某日下午傍晚,跟先生到城裡買東西,市中心巧遇先生的同事老 K 和女友。與他們問候小聊後,老 K 走後我馬上好奇問先生,K 先生單身到交了第一任女友,你覺得他現在有比單身時幸福快樂嗎?問題一拋出,先生突然支支吾吾,如嘴裡含了個大雞蛋似的,要吐話又給我吞進去。我說看來答案應該是不太好吧?不然以你的急性子早就張揚著他們倆多恩愛了。

此刻老公帶著無奈的口吻說,老婆你我結婚前都歷經過五段戀愛史,畢竟越戀越清楚,這世間根本沒有存在所謂的完美情人。我們家那個老 K 第一回談戀愛,跟女友熱戀期半年過後,進入到彼此的磨合期後。每天的午餐時光常聽到他私下對女友的指點與抱怨,我一聽直問那老 K 的女友呢?每回看到她總是溫柔地依在老 K 身旁啊!他們兩跟我們去看電影時甜蜜得很!

先生說,是啊!K 女友投入很多愛,所以好幾回他們兩在針對某些事情上的看法表達上,先生明顯感覺 K 女友,習慣將自己真正想說的意見全吞進去肚子裡去,只是在一旁附和老 K 的想法。他覺得這樣的關係,如果女生因為怕失去這段愛,就學習忍耐著配合對方,這會在關係裡埋下很多憤怒與不平。

聽老公發表完高論,針對「忍耐」這個美德,我可是過來人。其實男女的關係互動要從熱戀邁入熟成的階段,事實上在某些情況與處境,忍耐派上用場時,若用得「量」洽到好處,是可以為關係注入如微風的調和劑。不過可惡的是,大部分的關係裡,運用忍耐的防衛機制量,幾乎都是紅燈警訊號的致命量。忍耐要成為美德前,自識不清就會將關係逼入一條封閉的死胡同巷子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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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婚姻裡,自己曾有段不算短的時間,在扮演著忍耐的角色。為什麼要忍耐?第一個主因是,在修行路上走了二十年,心裡自覺是個有修行的人,可不能隨便有脾氣。猶記那個階段的我,甚至對自己的平和感到驕傲,但那驕傲的糖衣下有一把嚴厲的尺,我會拿他來評量身邊那些生活修行不上進的人。

會忍耐的第二個因素是,看過某些親友們那種雞犬不寧的吵鬧婚姻,從很年輕時就跟自己喊話:那種關係太恐怖了,我才不要讓自己婚姻變那樣。但我曾認為超乎合宜維繫婚姻的思量,卻在五年前成了婚姻的引爆彈。直到某一天那個火山快爆發前,我驚覺到需要暫時逃離,讓自己的火山去另一個地方宣洩;那時有股不顧一切的力量讓我霍出去,當機決定離家九天去參加斷食營。

美其名是斷食營,那時的我只想快快逃離家庭生活,給自己一段留白,讓火山爆流有個比較好的去處。我不想將火山灰淹沒先生與孩子。斷食營報名繳了錢,讓自己沒有後路,周末早餐跟先生談的時候,心裡難免會害怕先生不同意。怎麼好好的生活?突然要離家九天。但因為當時身心太痛苦了,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就是「我不想再演了」,管他喜不喜歡我都要去。

我跟先生坦白,我對自己與對他的憤怒。那個憤怒是,為什麼我們的家只有先生與恩典可以隨心發脾氣,但我卻不行?每一回先生與恩典有甚麼狀況,發了脾氣,我永遠是那個最平和的人。但我真的沒有那麼厲害,十次裡有五回是刻意硬撐硬裝出來的。

先生聽完我的說明,被我嚇到,因為他不知道,原來我外表平靜下其實內心卻有很多的矛盾跟痛苦。九天的斷食營將手機關掉,在住的套房裡,除了每日進行斷食的療程,透過抽離了熟悉生活圈,多出來的獨處留白,讓我比較有能力看見忍耐演變成憤怒的背後機制。我看到忍耐的意志力背後,隱居了一顆恐懼的心和不堪的故事;我看到忍耐的我,是因為相當害怕在關係裡,讓對方看到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斷食營的某夜惡夢哭醒,回到小時候被體罰,關在廚房黑黑的房間裡,一直哭一直哭,等爸爸回家帶我回房間去。又一夜哭醒,還是在童年,那天幼稚園下課跟好友回家的路上,遇見一個壞人阿姨要強行把我帶走,兩個五歲的小女生在與對方拳打腳踢後落荒而逃。那天回家後躲在房間裡一直哭,但我從小知道爸媽生意忙,他們為家裡生意打拼好辛苦,我怕成為他們負擔。所以那天發生的恐怖事情,我忍耐下來將恐懼害怕隱藏起來,從沒跟爸媽說過。

斷食第六天一早七點於禪堂靜坐完,身體內數十年來被我壓下去的許多故事,如萬軍酥醒全向我奔來圍堵著。斷食營的帶課老師,見我淚水潰堤,依在旁擁抱我,輕輕遞來紙巾,跟我說:那些隱藏的痛苦是出來見光的時候了。需要休息不想被打擾,隨時可以從課堂裡回到房間休息,如果需要找人談,我們也在這隨時等你。

斷食九日,如一帖救贖餘命的重藥。九日身心淨化之旅,親手撥開那濛濛陰雨雲霧,釐清了忍耐行為的背後,源自於成長足跡裡,所發生過的每一道道未療的瘡疤與傷痛。透過關係觸發的膿包,需要相當的自我覺察,逆轉受苦的因果循環。

那回斷食營後回到家裡,撕掉曾習慣在關係裡戴上的忍耐面具。這些年的我允許自己可以在先生面前發脾氣,允許自己表達出不喜歡是甚麼,我認為差勁不對勁的感受又是哪些。當然我的那些允許,可不是八點檔連續劇那種情緒無限上綱嚇死人的狗血劇。

關係裡破冰後的允許,會帶動另一個人的勇敢顯露自己。而一個懂得超級忍耐的人,當然可以繼續在關係裡維持著某種看似不錯的生活;但最終會遇到的關卡是,因為彼此總是無法真實坦露,讓陰與陽相吸引的兩塊磁鐵,不知不覺中變成兩塊同性的磁鐵,互相排斥,從交叉重疊步向兩條冷冷的平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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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自我內心安全感,坦然接納自身不完美的人,在關係裡的前進與後退,相對掌有了自在的分寸拿捏。她們知道一輩子的自愛、自覺操練、是幸福大樓起建的鋼筋骨架。每一回關係裡卡住的關,並不可怕,誠實面對自己,探挖出反應行為模式的瘡疤膿包,練習佐敷上愛與耐心的藥膏。「忍耐」這個美德,這時就能為自己所用;膿包結痂前還未到脫皮長出新皮前,為自個兒奉上無限的愛與忍耐,滿懷著信心等待遇見那個脫皮後,一個更大氣開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