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Christine Lee 談親子教育,從自身與父親相處的經歷談起,親密關係裡頭的互相傷害,有時可能來自無能為力的生命脈絡。

一直聽「單親媽媽和她的小孩」談「性」,兩年以來集滿五場。這一個週六,我和在地媽媽揪團請周雅淳來到三峽宣講的這一場,卻深深地勾起我一段鮮明青春記憶,讓我再次跟過世七年的爸爸和解。

二十幾年前,我曾是個不愛回家的少女,我媽媽的原生家庭全家都和我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時,爸爸對於我媽和他的三個姐妹,除了家父長姿態,還執行無比嚴格的宵禁。我媽媽的原生家庭搬走後,這種對女性的禁錮就落在我身上。因為爸爸對媽媽曾經一段時間不明其究的暴虐,我從中學時期開始,就和他冷戰到飛去英國留學前夕,並且不會因為他厲聲說:「每天 9 點前就要回到家」這種宵禁之律,就把我當時熱血充盈的青春之身,留滯在家室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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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少女的我,穿著短裙被爸爸看見,或出外玩耍未按宵禁時間而晚歸時,我爸會狠狠地斥責我是個「不要臉」像「母狗一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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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再次聽雅淳分享自己原生家庭經驗,我終於完成這一切的連結。「我是個不要臉像母狗一樣的女人」,是因為,他有個「不要臉像母狗一樣」的親生母親,和某個陳姓富家子交媾生下他卻送養他到窮苦李姓人家,親生母親自己則轉嫁去另一富家,而親生父親這陳姓富家子不認他,扶養他的窮苦人家在養父母過世後,沒有血緣的手足也不准他再踏進李家。

爸爸,從此是個沒有任何媽爸的浮萍。而我一次次「不要臉像母狗一樣」的行徑,其實是某個曾經被社會如此斥責的女人身上的標籤,而這個女人帶給我爸的,是多麼痛苦的一生。他沒有能力回到過去讓這個女人不這麼做,他只能讓他之後摯愛的人不要這麼做去造成任何人的痛苦,用他唯一知道的方式,而這方式,是伴隨著他終生刻骨刺心對親生母親的怨懟憤怒。

我跟爸爸和解了,不再深深厭惡著這一句「不要臉像母狗一樣」的、可說是仇女、歧視、壓迫和家暴的評論。因為,我看到爸爸背後,那無能為力的脈絡。

每一個人,沒有一個人例外,每一個人,都在錯綜複雜的結構中動彈不得,可以移改的空間微乎其微。而我們的孩子,在這樣的結構中以及我們微乎其微能為他們移改的空間裡成長,影響他們一生最刻切的,其實不是任何他人的絲毫不完美,而是我們這些個做媽爸自己本身、我們無條件的愛,還有在做媽爸犯錯時能意識、並對孩子做出誠實坦錯及真誠彌補。理想親職是一種進退左右的過程,孩子需要的是一個如實真切的我們,不是什麼只因一味追逐進步而虛委完美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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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所謂的進步性平價值上,我有個不完美的爸,我有個不完美的媽,他倆是進步性平親職的極端反例。但是,他們用盡畢生所能愛著我,我作為他們的孩子更是無以名之地熱愛他們。

就如同,不是因為倡議進步性平價值,我才成為皮兜最好的媽媽;而是,不管在性的議題上我是落在什麼踩點,我都會是皮兜獨一無二的媽,任何人的價斷標準,都無損我們彼此的愛,更無法抹滅或取代我這一個會「影響他們一生」的角色位置,在時時敏銳著這「影響一生」的覺知下,社會主流樣貌中產階級異性戀家庭全職媽媽我本身,雖就是孩子性教育中接觸多元的限制,但也是能靠努力而成為偌大結構最底層孩子的滋養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