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oo 的延燒,不單是男女之間的問題,更是一場階級角力戰。被權勢勒索的孩子,我們要教會這個社會:「你值得被尊重。」

從 #MeToo在中國爆發以來,一直有朋友問我,你不說些什麼嗎?當然我一直關註著對於這件事的各種討論。但這件事在我看來,還不光是男性和女性之間的問題,也是「有權勢的人」,和「相對更不具有權勢的人」之間的戰爭。

我今天想說的一點是,這些倚仗權勢伸出臟手的人,究竟是如何讓這些事發生的?

有人說,不要害怕被要挾(被權勢方用學業、事業等)。但其實,在我看來,害怕被要挾還並不是使得這些事能夠發生的最重要的因素。

在這些事件中,更重要的,其實是一種關於「尊敬」、「禮貌」、「得體」的下意識的選擇,是我們整個的文化要去把女性、孩子、更沒有權勢的人教育成「乖巧聽話」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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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些性騷擾 / 性侵害的受害人進行過對話。曾經,他們都非常尊敬那些(後來成為了)侵害者的人。因為這些人具有某種特權,可能是知識文化上的,可能是經濟地位上的。他們被教育要尊敬這樣的人。

而如果涉及到長期的相處,他們都表示,其中很微妙的一個環節,是細節和微觀層面上的「人際壓力感」——他們覺得在當時,這種壓力感比對於未來的擔憂更直接。我認為,這種人際壓力感,就是文化習俗被內化了的一個表現。

在我們的文化中,有一種對於權威的敬重,還有一種「要與權威維護好關系」的禮儀。說的不好聽一點,有時候存在一種「既媚且懼」的東西——我們不認為自己的人格與那些更有特權的人是完全平等 / 應該平等的。

我們的社會傾向於認為具有更高的知識、更多的金錢和權力的人,可以獲得一些道德上的豁免,用人性給他們作為辯解(比如一個窮人出軌,社會會評價說,沒錢還作——仿佛這個社會對於有錢人的出軌覺得「更容易理解」。)我們對於特權者的責罰是更軟弱的。權勢者的囂張,來自社會的縱容。誰給了他們不守道德的底氣?

我們的社會就是這樣教育了我們——要懂禮貌,尤其是女孩子,要乖巧,尤其在貴人面前,更要表現出自己「有禮」的一面,「至少不要把關系搞壞了,以便日後能留有餘地」——盡管沒有人向我們解釋過,那個餘地到底是什麼時候用的,到底能不能用得上。

文化對人的影響是深厚的,即便是那些我們並不認同、但卻日日浸淫其中的文化。尊敬和尊重是不同的。尊重是基於兩個人平等的地位,包含了相互性的要求——我們是不需要尊重那些不尊重我們的人的。但尊敬,本就暗示了權力地位的不對等。因為尊敬,我們會給對方一些特權,比如聽一些自己並不愛聽的話,表達一些自己並不想表達的奉承。「乖巧」這個詞,也包含了一部分這樣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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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淳樸、謙卑而善良的父母們,告訴孩子在外面要懂禮貌,這種禮貌卻被那些不懂禮貌的大人所利用。這個世界上是有壞人存在的,他們會利用你的禮貌和乖巧,一步步試探你的底線,而在這個過程中,你已經萬分痛苦了。

這種現象當然不是受害人們的責任。無論多麼謹慎,居心不良的人都一定能找到他們可以鑽的空子。更不用說無論是誰,每一個人都受到文化的影響,難以與文化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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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改變的是整個社會的想法。

我們需要這個社會發自內心尊重地每個人生而為人的平等性,我們需要教會我們的孩子不用卑也不能亢(不要寄希望於成為特權者從而獲得豁免,不要希望變成惡龍)。我們要教育我們的孩子「你值得被尊重」,如果有人不尊重你,你也不必尊重他們。我們應該教會我們的孩子,得體和禮貌也是相互的。

我們要教會他們,還要親身向他們示範,我們對於德行有失之人發自內心的鄙夷和同情——但絕不是恐懼或者考慮與他們之間的交易(比如物質與道德的交換)——你可以在心中為他們不懂那些真正珍貴的東西感到同情,但完全沒有必要去忍讓,也沒有必要去與之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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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註意,他們都是試探底線的高手,如果他們曾讓你們感到一些邊界被突破的不適,不要認為這是無心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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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完全贊同這個社會去公開批評這些權勢者的失德行徑——有人把 #MeToo 行為與文革大字報做對比,令我費解。文革中的受害人大多無辜、沒有傷害別人,但沒有一次性騷擾是無心的(重要!!!)。道德本就具有一定的懲罰性, 法律並不是懲罰人的唯一途徑。在傳統鄉土中國的文化中,社會習俗性的道德懲罰,甚至比律法更有力。

在施害時不講法制,卻在受害時講法制,就是耍流氓。

我相信,我們的孩子如果能在這樣的文化中長大,他們珍重自己,同時厭棄不懂尊重他人的人。他們中,會去突破邊界侵犯他人的人,也會遠少得多。

從今天起,不要再用忍讓和乖巧教育我。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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