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許多人來說,家竟是比戰場更難以承受的地方。」《親密關係暴力》揭開長期被忽視的家庭暴力,正視以愛為名的傷害根源與真相。

文|瑞秋.路易斯.斯奈德

如果我們曾經想像家庭暴力是什麼樣子的話,浮現腦海的畫面可能會是一記拳頭。我們想像與情人約會時,對方突然來了一拳,然後我們會掉頭就走。

但真實情況並非如此,現實生活中的家暴會隨時間慢慢演變。一開始,伴侶不喜歡你化的妝,或者會建議你的衣著,他可能會說,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幾個月過後,他也許講話比以前大聲,也許會丟叉子、摔椅子或砸盤子(這種舉動尤其值得注意,盤子有可能砸到牆上裂成碎片,結果割傷你的臉。最高法院認定這個行為是「蓄意」虐待)。

之後,過了數週與數個月兩人互動時好時壞的日子,你可能會聽到,他知道其他男人在看你,他看見其他男人在打量你。你或許會覺得這是讚美,但之後他開始要求你多花些時間在家裡陪他。

他可能會說,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他開始干涉你的交友,也許你有朋友總說他的不是,而他知道她不喜歡他,於是在你發現之前,那位朋友已經從你的生活圈裡消失了。

接著又過了幾年,他丟了工作、回到家時總是大發雷霆,把你推到牆上。你知道那不是他,不是真正的他。你跟他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你知道任何人失業都會心情不好。

而他也道歉了,對吧?他看起來真的有心改過。到了下個月,他開始甩你耳光、反手將你推撞到牆上、失控地用力砸盤子。這些控制或虐待的舉動往往不會一次全都出現,像拳頭一樣又快又清楚可辨。它們會像無色無味的氡一般,在不知不覺中緩慢滲透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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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受害男性而言(約占全美家暴受害者一五%到四○%,各項研究得出的數據不一),這樣的恥辱更為深刻。

男性很少尋求庇護,很少報案。我們的文化灌輸給女性的觀念是,應該要維護家庭的完整,不計一切代價找到一個你愛、而對方也愛你的伴侶;對於男性則是,如果你受到家暴,那是因為你太軟弱、不是真正的男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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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文化向男性傳達了一個訊息,那就是,受到外在的威脅或感覺到內在的痛苦時,可以使用暴力,但是不該流淚。這種文化限制了被害人與加害人,也限制了受虐者與虐待者。

同性伴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們同樣很少向警方或家暴防治中心通報受害的狀況,儘管與異性戀者相比,LGBTQ 族群遭遇家暴的比率更高,而跨性別者與雙性戀者的家暴發生率更是所有族群之最。

葛蕾絲在危險評估得到的分數跟他們一樣高。一些受害者需要別人告訴他們那些結果代表什麼意義、目前面臨哪些危險。但她不同。我可以從她流淚、搖頭的舉動看出,她清楚知道那些答案意味著什麼。

「我是怎麼了?」她像在嘆氣般地輕聲說。

「為什麼我會同情拜倫?為什麼說到他的時候,我覺得很遺憾?」

「你還愛他沒關係,」內斯比特伸手拍拍葛蕾絲的腿。「但現在我們介入了,就必須讓你和你的孩子得到需要的幫助。」她說了一個可能真實、也可能是杜撰的故事。之前他們組上有一位警探患有乳糖不耐症,想也知道,他最愛的食物是冰淇淋。

他愛死了冰淇淋,但每次他吃完,肚子都會不舒服,偶爾好運的話就沒事,但機率小得可以。他不會因此就不想吃冰淇淋。只是他知道,如果吃了,就會拉肚子。葛蕾絲聽完就懂了。

「這會是你遇過最困難的問題,」瑪蒂娜說,「但也會是你做過最勇敢的事情。」我以為接下來她會幫葛蕾絲加油打氣,帶著關愛與指責地說服她離開拜倫,但她提到了孩子還有他們目睹暴力的事情,強調葛蕾絲有責任教育他們。

「我們讓孩子所處的環境,將對他們的成長造成深刻影響。這麼一來,這些男孩可能也會對別人使用暴力。」

葛蕾絲擦乾眼淚。「我知道,我知道。」

但瑪蒂娜沒那麼輕易就放過她。她接著說,「你現在這麼做,會讓他們知道,暴力是不被允許的,你懂嗎?」葛蕾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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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問瑪蒂娜是否認為葛蕾絲真能鐵了心離開拜倫,她點頭。她覺得有時她看得出受害者做好了準備,準備好擺脫暴力的陰影,展開新的生活。

關於家暴的文獻指出,受害者平均要經過七次的嘗試,才能真正離開施暴者。不過,這麼說不完全正確,因為受害者在一開始會先抽離感情,過了幾年才會真的搬離原本的家、與伴侶斷絕聯絡。

就葛蕾絲而言,顯然不論她對拜倫存有什麼樣的恐懼、不論與他分開有多痛苦,此刻一想到孩子有可能將在沒有她的情況下長大,她便做出了決定。拜倫破壞了她生活的平衡。

然而,在這種承諾上,瑪蒂娜不願冒險。她看過受害者回到伴侶身邊太多次了。因此當葛蕾絲說完故事、而她將寫好的筆記放進活頁簿後,她轉身對葛蕾絲說,「我要跟你說我姐姐的經歷。這是真實故事,你可以去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