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女圖鑑｜若無合適的愛何必強求？愛自己宣言：今天我要和自己結婚

毀滅而美麗的愛

Betty Apple 鄭宜蘋，35 歲，聲音藝術家

初見 Betty Apple，你可能會被她那無所畏懼的平頭吸引，或許會被她戴著粉紅色長假髮，在胸前裝上矽膠，拿著跳蛋驚世駭俗的表演震撼。

下一刻，你會看見她在同志大遊行的花車上，穿梭在變裝皇后間放歌，畫上宛如芙烈達・卡蘿（Frida Kahlo）的妝容；抑或在北美館的展覽，看見遠端穿著美人魚服裝的她正與觀眾互動；又或者在台北的地下夜店看見她率領一眾漂亮女子做電子音樂現場演出，名字源自於日本偶像團體 AKB48——她最熱衷且永遠玩不膩的諧音梗「ArtKB48」。

圖片｜大塊文化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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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國際間頗具盛名的藝術家，更是台灣藝術圈獨樹一格的存在，Betty Apple 表演的場域遠大於藝廊和美術館，因為藝術發生在周遭與生活間細碎的一切可能。

混沌而歇斯底里，虛無且生機勃勃，她與生俱來的幽默感和戲謔無懼的姿態，讓她以幾乎激進的陰性能量探觸禁忌話題，詮釋挑逗的美學，還有那所謂即興及真實的哲理，熾烈的詩意。

為愛而生的暴女藝術家

畢業於北藝大戲劇系、新媒體藝術研究所，她從小就喜歡舞台，五歲時看著電視上小虎隊的唱跳，立志要成為偶像歌手，也一度渴望成為台灣獨立電影的女演員，後來則是順應內心想望長成了表演聲音藝術家，享受舞台燈光直射的快感。

銳舞派對、次文化、女權、前衛劇場，甚至是交友軟體，在 Betty Apple 的世界裡詮釋成現場藝術（Live Art），因為即興是她最關注的事。在她的《聲的跳愛》演出，你會看見性感內衣褲、螢光顏料、假髮和大量的廉價跳蛋，這個令人腎上腺素爆發的表演中，她扯掉表演的婚紗，人設是暴女，甚至帶點情色況味，狂放而爆裂，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看她的表演，你可能會對這個女人投注幻想或幻象，但認識之後，只確認了這個從嘉義來的女生絕對是少有的奇葩。她從各式文本獲取靈感：科幻未來、大眾文化、賽博龐克搭配著現場創作的重拍電子聲響，在這些模糊遠大的形式下，Betty Apple 想講的還是愛，傳遞愛，分享愛，因為她是個為愛而生的女人——那個愛，是廣義的愛。

大傻瓜想結婚

拍照那天，Betty Apple 穿著自己在二手店鋪裡買的婚紗，頂著小平頭，畫著好看的妝容，無視眾人目光，走在錦州街上粲然一笑地對我說：「今天我要跟自己結婚。」或許語氣裡帶點戲謔、嘲諷與無奈，但她依舊打從心底真心如此認為。

愛情、承諾與失去在她的創作裡無所不在，也是她生活中最關注的話題。她說目前人生經歷過最大的挫折就是感情上的滑跤。「我在感情上一直都是絕對的真心，也講究靈魂上的契合，遇上了之後會把自己全心投注，但往往最後發現對方失信，當無情變成感情的結尾時，你以為可以在一起一輩子的人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幸好，在感情上的挫折無法擊敗心靈強大的她，過去的傷疤只會積累成養分，講到愛情，她認真地說：「我相信真正的感情與愛是注定好的。我以前喜歡瘋狂浪漫不顧一切的世界觀，認為一切不可能存在的愛才是愛。我始終覺得愛就是奇蹟。」

毀滅性的人生轉捩點

是命運使然，或者必須經歷磨難，Betty Apple 戲劇性的表演猶如宿命般地在她的真實人生中發生。2018 年在墨西哥駐村時，她經歷了兩次大地震。

第一次是在地下空間看演出，當台上的音像藝術表演者揮灑自如之際，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強震來襲。第二次是在她演出前三天，日正當中突然天搖地裂，爾後她所見宛如末日，房屋倒塌、人員傷亡、地基塌陷，而為墨西哥城 Venacular Institute 駐村的演出，也跟著城壁坍塌一路消亡。

她形容：「我被當地團隊救援的途中看見了一棵樹，樹上有著像是陰戶般的東西，還有聖母瑪利亞的肖像。當下我眼淚立刻流出，那感覺很像是進到宇宙的原點，又很像出神，我被傳送離開了這個世界。

然後我看見災難的起源，感覺就像是收到一份披著恐懼的禮物。」聽 Betty Apple 描述這個似真似假的經歷，以及她獲得的「啟示」，讓我有點震驚。

然而，地震卻不是她經歷過最恐怖的事。某次她和一眾表演藝術家，在柏林一間廢棄教堂即興演出時，穿著黑色蕾絲內衣、馬甲和男用皮外套的她，為了表演，正準備將蠟燭塞入陰道內，突然間，火球意外炸開，她差一點被火灼傷，幸好在眾人手忙腳亂搶救下，卡了十秒鐘的滅火器發揮作用，最後她幸運地毫髮無傷。

「原來真正災難降臨時，所有一切都像是進入另一個時空。」她回想，只不過這個陰影，讓她再也不敢進行類似表演。

這些可怕的經歷她一輩子都會記得，她說這改變了她的一生。

她也將這段往事寫入日記：「當下的我就像是睡著，也或許是真正醒過來，我看不見我的慾望、我的過去，我只知道下一分鐘平行宇宙的我即將融為灰燼。塵歸塵，土歸土，生命如此短暫不可預測，我感覺到生命不真實，而我仍然死抓著，在這泡沫幻影中與他人共舞。」這位個性強烈的藝術女子，寫下宛如詩一般的內省。

愛你愛的，又愛自己做自己

在聲音藝術表演的世界裡，Betty Apple 的假髮可以任意改變顏色長度，她的妝容也能夠隨心所欲畫上眼角的愛心；她的人設、性向也能夠在酷兒世界裡微妙轉換，如同一場永遠沒有盡頭的演出。

在離經叛道的前衛設定裡，極度反差的她，內心住著一個渴望愛的單純小女生，甚至帶點言情小說的味道——書名或許會是《渴望霸道總裁的健忘症表演藝術家》。她說：「女生要突破『很難』的那些。」哪些呢？「愛你所愛的，又愛自己做自己。」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死前那一刻我絕對不要後悔剛剛還沒有完成的事情。」Betty Apple 斬釘截鐵地說。透過亞洲藝術家少有的表演與形象，她渴望成為台灣新生代藝術領域的發聲者，也為陰性酷兒演出者創造出不一樣的文化：藝術上的台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