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看起來過得很好的人們,即使他們生活無虞、開朗熱情,但卻因為心性過於善良,常讓他們陷入痛苦⋯⋯

別讓自己的善良變成內傷

不要把世界的痛內化為己有。讓我們管理好自己能控制的範圍,也多關心身邊的人⋯⋯


圖片|Photo by PanKR on PIXTA

二○二○年,所有提早離開我們的名人中,打擊我最深的就是謝家華。

謝家華是誰?大家可能比較知道他的英文名字:Tony Hsieh——Zappos 的創辦人,媒體俗稱的「鞋王」。

為什麼影響我最深呢?他是我哈佛的同屆同學。

當年,Tony 住的 Quincy House 就在我宿舍旁邊。那間宿舍的特點就是有許多很用功的亞裔學生。他經營宿舍裡的小吃店,我們有過一面之交,但不能算認識。

Tony 畢業後,很快就成為了我們這一屆的傳奇人物。二十四歲的他把自己的第一家公司賣給微軟,賺了兩億多美元。還沒第一次同學會,他就已經有財力退休了,但他接下來反而投資並投身經營 Zappos 網路鞋店,差點賠掉老本,苦撐幾年後反虧為盈,後來以十二億美元賣給 Amazon 並留任執行長,讓他正式成為矽谷家喻戶曉的明星。

憑著一股良心生意人的信念,他在 Zappos 打造了前所未有的客戶服務和企業文化。他把員工當家人,也鼓勵員工把客人如此對待。Zappos 關心的似乎不是賣鞋子,而是盡可能地讓客人滿意。對於大部分遵循互惠原則的消費者來說,Zappos 很快就成為無比信賴並願意向所有親朋好友推薦的網路商店。

Tony 成了管理界的一代宗師,經常登上雜誌封面,著作穩坐《紐約時報》排行榜。他帶著一群門徒搬到拉斯維加斯,振興了原本沒落的下城,常去內華達參加沙漠裡的火人祭,平常住在露營車裡,寵物是一頭草泥馬。他過著一種無比瀟灑的生活:暴富但純樸、自由又古怪、永遠在打破規則,也處處在為他人實現快樂。

以我看來,他不但已經到了馬斯洛需求金字塔的最頂端,還在金字塔上倒立向八股的社會做鬼臉。直到他意外去世的消息,傳到我們同學群中。

一開始,新聞說是豪宅大火,後來聽說房子完好無缺;接著又聽說Tony 不在屋內,而是在旁邊的工具棚,裡面有許多蠟燭,疑似吸入過多濃煙⋯⋯整個案件越來越離奇,接著就出現了富比世雜誌的長篇報導,訪問他身邊二十位親近好友,揭開他過去一年的崩解狀態。

身邊人士表示,Tony 本來就很愛辦派對,但隨著新冠肺炎的疫情越發嚴峻,他的酗酒問題也變得更嚴重,還開始使用迷幻藥和笑氣。漸漸地,Tony 開始與原本的摯友圈疏遠,身邊反而出現一群縱容他行徑的朋友——他還付他們高薪,讓他們住他的房子,與他一起「尋找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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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比世雜誌和接下來的報導,一再使用同個關鍵詞來形容他的遭遇:tragedy 悲劇——他少年得志,實現了美國夢,最後也喪於這場夢的倒影,留下將近八億美金的財富,但沒有遺囑。

我與 Tony 不熟,沒有立場揣測他內心的狀態和動機,但我不免想起身邊認識的朋友們。尤其有一位算相當熟稔的,他為人慷慨、態度瀟灑,也很愛飲酒。每次都會大方招待任何前來聚會的朋友們,把大家統統灌醉才盡興。但他每次喝醉後,都會私下抱著我哭,說他感受到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和痛苦,讓他很難受。他有滿滿的愛,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我很能體會這種感受。我有時候也會因為看了負面新聞而憂鬱一整天,太多的壞消息讓我全身無力。這種無力感,就是外在的負面情緒被內化,成為了自己的痛。內化的情緒容易導致身體的痛感,再加上睡眠問題,便構成心理諮商師所謂的「不快樂三部曲」——這就是一種慢性內傷。

我相信 Tony 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也許太善良,善良到把世界的痛內化為自己的痛。我不禁懷疑,若我也有八億美元身價,又能買通限制,是否也會走上越來越極端的行徑,逐漸偏離現實?

我們都剛度過一個充滿遺憾和挫折的考驗。眼前是個新希望,但世界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復原。

我只是希望提醒大家,不要把世界的痛內化為己有。讓我們管理好自己能控制的範圍,也多關心身邊的人,包括那些總是笑臉待人、平時當大夥兒的開心果、充滿正能量的小太陽們。

另一位同學在校友留言區寫道:「那些給予最多的人,往往也需要最多,唯有自己說不出口。」

今年,無論好與壞,讓我們練習說出來吧。不要讓自己的善良,變成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