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死亡擱淺》,是一則給奶爸的寓言故事。它將帶你看到,要如何去愛,如何承擔,以及如何成為一個爸爸。

「他們都說你的名字是 Sam Potter,但實際上你的名字應該是 Sam Bridges,你是通往未來的橋樑(Bridge),Sam,你把大家連結在一起了,你是他們通往未來的橋。」

最近在我的朋友之間流傳著一個奶爸遊戲,上市前撲朔迷離的預告片引起大家討論與期待,上市後卻評價兩極,眾多知名遊戲媒體給予 10 分滿分,而也有媒體如 IGN 給出了 6.8 分的低分。這款遊戲,就是被人們戲稱為「走路模擬器」的《死亡擱淺》。

但這款遊戲,卻也讓許多電影界的大佬盛讚,曾執導《攻殼機動隊》動畫電影的知名導演押井守認為《死亡擱淺》做到了電影無法比擬的沉浸感。而《瘋狂麥斯》的導演George Miller 則說:「《死亡擱淺》不論從文化或遊戲的角度來看,都意義重大。」

這到底是一款什麼樣的遊戲呢?

對很多人來說,對《死亡擱淺》的印象,是在空曠無人的荒野當中,一步一腳印的孤獨感。是在度過恐怖的時間雨、精神緊繃、筋疲力盡的時候翻過一個山頭,忽然看到目的地,而這時候優美的音樂響起,伴隨你一起下山的感動。是大雪紛飛的山上,暴風雪奪去你所有視線,你不明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而這時候前方卻有其他玩家所建立的遮雨棚,你此時所感到的安心與希望。

也是你在一次次小心帶著貨物,接受了無數人的幫助,帶著無數人的祝福,將每一個貨物帶到需要的人手上,彼此產生的連結。

遊戲製作人小島秀夫,在訪談當中,一次次的表示,他要做出一款不一樣的遊戲,一個鼓勵大家連結與互助的遊戲,它是一個新的體驗,有別於電影、小說,遊戲創造了一個參與感。

(以下有雷)


圖片|Sony Interactive Entertainment

簡單來說,這款遊戲的故事,是在一個虛構的近未來,在這個未來中,因為不明的原因,造成處於「彼世」的「冥灘」擱淺在了現世,生與死的世界交錯,導致正物質與反物質的接觸,產生了如同末日的「虛爆」,殺死世界大部分的人口,也造成文明的崩壞,種種異象產生,有如同鬼魂的 BT 會遊盪在曠野中,也有淋到會加速老化的時間雨。整個文明世界分崩離析, 城市之間不再往來,唯一的往來方式,就是靠人力行走、冒著生命危險的送貨員。

而就在這樣支離破碎的社會當中,主角 Sam 是一位送貨員,也肩負起將美國所有城市重新連上全新的開若爾網路,連結社會,重建國家的使命。

但他其實是一位離群索居,有著接觸恐懼症的人,排斥與他人有互動,而他接下這個任務的原因,是因為他必須從美國東岸去救他的養母的女兒,也是對他來說重要的家人。

所以 Sam 就只好上路,胸前帶著一個能夠感應 BT 鬼魂、帶領他趨吉避凶的布橋嬰兒 BB,以一個奶爸的姿態走向這個無人的荒野當中。

這或許是一個最適合我們時代的遊戲了。

在我們這個最被社群網絡連結的時代,卻是人們經歷最多孤獨感的時代。在我的工作當中,曾經有一段經歷研究過社群媒體,人們渴望社交,渴望與他人產生有意義的連結,但在眾多社群媒體當中,這樣的深度有意義的連結沒有產生,反而帶來更多的焦慮與不安。人們沒有因為網路的連結而更加友善、彼此互助,相反的,惡意與罷凌卻如野火般更加的頻繁,並且以更隱晦的方式傷害著彼此。許多學者發現,社群媒體與全面上線的時代,正在改變我們的互動方式、閱度習慣、同理心,以及我們大腦的認知。網路與社群媒體正在改變我們的大腦。


圖片|Sony Interactive Entertainment

此外,網路暴力與攻擊性正隨著我們這個社群時代越來越沒有耐心與同理心而急遽增加。許多人將一部分的責任怪罪在我們的遊戲上,因為遊戲正鼓勵著暴力行為以及攻擊性。

在我們這個時代,我們上線了,卻沒有真正的連結。

但在《死亡擱淺》中,小島秀夫以另外一種方式,重新將我們連結起來,不管是在遊戲設計、遊戲體驗以及敘事上,這都是一款鼓勵彼此連結的遊戲。

你在遊戲當中所建造起的公路、橋樑、庇護所、遮雨亭,都可能會出現在其他玩家的世界當中,雖然你們看不見彼此,但是你所建立的東西,都可能會因此幫助到他。而你也可以將用不到的物資分享給其他人,甚至當你什麼都不做,只是走路過一個荒野,你所走過的安全路徑,也會顯示在其他玩家的世界當中,隨著越來越多人走過你的道路,在荒野當中,就會出現一條嶄新的路徑,簡單來說,地貌甚至會因為你們彼此的互動而改變。

你可能在缺少物資的時候,拿到了其他玩家捐贈的物品。可能在荒山野嶺當中,看見了一個其他玩家所建立起來的庇護所。也有可能在路上看到其他玩家留下的一輛車子當中,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能幫助別人,或受到別人的幫助,彼此一起在這樣的末世當中,重新建立起連結。

這也是一款提倡和平與反戰的遊戲。

許多時候,戰爭與傷害,並不會是你最好的選擇,也不會是你唯一的選擇。你在運送貨物的過程當中,與其他遊戲一樣,你時常會遇上其他阻礙你的敵人。但在這裡,戰鬥並不是唯一的選擇,而殺戮也往往不是最好的選擇,很多時候你反而會小心的避開他們,因為你知道你手上的貨物,承載著他人的希望。

你也會遇到不得不戰鬥的時刻,有時候你會被拉到一戰、二戰、越戰的戰場當中,在這樣漫天的砲火、混亂與死亡當中,你會深刻感覺到在戰場上的無助,生命的脆弱,以及戰爭的過程是多麼消磨、痛苦與毫無意義。

而這也是一款,教會你如何去愛的遊戲。

它告訴你,有時候,為了要建立新的連結,你需要斬斷舊有的連結,當你無法往前走的時候,你要懂得如何去放手。而有時候,當你以為生命當中充滿悲慘的事情,你找不到身份,得不到認同,連自己是不是有靈魂都會懷疑的時候,總有個人,會在未來某個時間點,與你互動,與你接觸,你們會在生命當中留下深刻的連結,而這份連結,叫做友誼。

而有時候,在你不知道怎麼愛的時候,當你不知道該不該付出,害怕受傷的時候,你會知道,其實愛一個人,為一個人付出,不會讓你感到恐懼,而是會讓你感到勇敢,因為當沒有愛的時候,我們只是一座座孤零零的懸崖。

(以下有雷)


圖片|Sony Interactive Entertainment

遊戲過程當中,主角 Sam 會在每次與嬰兒的連結當中,看見一段貌似嬰兒的記憶,在這些回憶當中,都有一位男子 Cliff 對著嬰兒 BB 說話的橋段,有時會告訴 BB 故事,有時為 BB 帶來禮物,有時為 BB 慶生。在這個過程當中,你會感覺到男子對 BB 的愛與不安,還有期待。

而在遊戲的結尾,我們會透過 Sam 看見了 Cliff 的臨終過程,他想要避免 BB、也就是自己的孩子成為新網路實驗的祭品,於是想要帶著 BB 逃跑,但過程中失敗受傷身亡,在臨終的一刻,Cliff 對孩子說:「當我第一次知道我自己要當父親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不能好好的保護你和你的母親,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當一個好爸爸。但我總算知道了,當一個父親,並不會讓人變得更害怕,而是會讓一個人更勇敢。對不起,我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明白這件事情,如果沒有你,我就只是另外一座孤獨的懸崖(Cliff)。你不要像我,我這輩子都在推離其他人,你要自由自在的活著,你要連結大家,你要成為我們的希望。」

這一刻,在螢幕前面的我不自覺的淚流滿面。

小島秀夫說,他希望這款遊戲的體驗,能夠伴隨著你,在人生不同的過程當中,給你一點力量,以及給你一點幫助。就像在遊戲當中,原本排斥他人、甚至抗愈與他人接觸的 Sam,都在結尾的時候,重新建立起自己的連結,而他也懂得,如何好好的去擁抱他人。

而我也知道,這樣的遊戲,跟所有偉大的電影一樣,會成為我的一部分,伴隨著我,度過許多與他人連結的美好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