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改寫自《這是愛女,也是厭女》第七場新書發表會「愛女文化?厭女文化?」側記。我們在愛裡,也會受傷,想安慰自己的時候,通常會用「愛女」的模組,例如「她是因為愛我,所以 XXX」的句構。爸媽因為愛我,才會傷害我。伴侶因為愛我,才會傷害我。也讓很多人受了傷,卻以為是愛。

對談的開始,中華民國文化研究學會理事長殷寶寧,從不同波女性主義的角度切入談,第一波女性主義談到人人平等,談女性的基本權益,到第二波講個人即政治,集結每個人的聲音,也許就能引起改變,在後現代主義之後的第三波,開始去主張和強調每一個人的獨特性與魅力,搭配數位時代的工具,從個人引領風潮,從前一波個人即政治,再將關注焦點回到個人身上。

「厭女文化的現象,是非常深刻的,內在的心理狀態,在個人的層次上作用,如何回到個人即政治,轉化成有政治性的狀態,是《這是愛女,也是厭女》提出的一個重要切入點」。過去發生的不會不見,但是會被遺忘,沒有打開這本書,我們可能就忘了那些發生過的真實故事。婦女團體多年以來的運動,從原先聚焦在生理,近年來開始探討情慾、不同性傾向的人,或者是性少數者,在現在多元性別議題的討論中,我們需要再次看見厭女的結構和現象。


圖片|來源

因為我愛你,我是為你好

最基本的,從家庭關係開始,我們都遇過許多愛女/厭女的二元故事,而不自知。王曉丹老師分享一位 A 的故事,A 是一個重感情也孝順的人,家庭成員還有兩個哥哥,與媽媽感情好,但是如果家庭有資源、有錢,都會先想到給兩位哥哥,如果有長輩生病,媽媽就會期待是 A 要來照顧,於是在 A 出國後就不願意再回台灣,A 會希望她愛的人(媽媽),和自己是有集體感的,集體感也就是認為自己是個好女兒,在距離的屏障之下,A 才能繼續做一個孝順的女兒,也保有自己的主體性。

同場與談人張惠菁作家也分享到自己的故事,她生在一個一家五口的小家庭,家中有三姐妹,兩個在美國東西岸,一個在北京,長大後「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母親在奶奶家裡,可以感受到她並不是很快樂」,不同時代背景之下,社會對於女性在家庭的角色和責任有既定的期待,社會無形的牆和價值籠罩和判斷,作為女性,這樣是一個不成功的女性、不夠好的女性,會讓媽媽封閉自己,不要與社會有太多的關係,建立一個無形的牆。

這背後結構來自於道德二分結構,把女人分成好女人與壞女人,於是我要是好女人,我得要是好女兒,我要孝順,我要能夠在社會期待的「好」的模組裡,生成我的模樣。

同場加映:給不懂愛自己的女兒:放過自己,才能讓傷口癒合


圖片|王曉丹老師提供

告別厭女,告別二元模組

從二分的結構跳出,要先開啟多元的敘述模組。我們認識一生中發生的事情的方式,是透過語言和認知系統,在詮釋不同事件時,大部分人通常會進入既定的敘事模組,然後下訂一個道德判斷,但真實的情況是無法透過語言再現的。我們在愛女和厭女的其中,和道德二分模組做抵抗與協商。集體的情緒背後,有一個結構,此結構可以被轉化成不同的敘事模組,在敘述和安慰自己的時候,都是用這個模組。

我們在愛裡面的時候,也會受傷,想安慰自己的時候,通常會用「愛女」的模組,例如「她是因為愛我,所以 XXX」的句構。這可能導致一種後果,就是受害者會被愛困住,沒辦法辨識出傷害,或是意識到哪裡怪怪,卻說不出來,又或是想要被愛,而讓自己繼續相信這是一種愛,繼續落入二元,甚至只有一元的循環裡。

延伸閱讀:愛與暴力,你曾經歷過以下四種高壓型控制嗎?

「告別厭女,不只是破除好女人/壞女人或者男/女的邏輯,還要打破陽剛/陰柔的二元對立。答案不在於超越,而是在其中,在巴特勒所稱的「一個人的自陳」(giving an account of oneselg) 中不斷提問與顯示自身,作為一種協商自我與他者關係的過程。——節錄自《這是愛女,也是厭女》p.21

在現場討論時,延伸書中所述,張惠菁作家也進一步提出為什麼要對自己提問

王曉丹老師回應,透過對自己提問去不斷建構新的模組,在關係裡選擇和行動,在行動裡,有敘事模組幫助詮釋遇到的事情,在關鍵時刻,必須要延後判斷,去看見敘事模組和結構如何影響到我的情緒,避免讓自己的情緒去決定認知,情緒和認知結構會互相建構,情感會影響到認知,認知也會引導出情緒。鬆動整個解構很困難,用延後判斷(delay judgement)的方式,讓自己慢一點、退一點、謙卑一點去看見結構性的問題。

我們可以對自己的提問方式,是先去看見,這件事情有哪幾種詮釋方式,有沒有其他敘述的可能,去找到多元的,其他故事的可能,就可以讓自己慢一點,「不去找用『愛女』包裝來安慰自己的敘事」。理事長補充,很重要的開端,是我們要開始「意識」到問題,並且想要去面對它,往返在動態的討論中,不斷去看到敘事結構裡的厭女,不用愛女去控制整個故事。

在打破厭女網絡的社會過程,最重要的在於「為什麼是我」的提問,這個提問幫助我們理解,屈服與自由之間主體建構的困境,也強調了重建倫理關係的努力,這樣的提問引導出,個體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謙卑地回應過去被拒斥的、被排除的、被壓制的片段。——節錄自《這是愛女,也是厭女》p.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