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戀愛耍三八」、「胖子都很幽默」,世上有許多飽受嘲笑的靈魂。你有很多苦,卻常常只能用搞笑,壓過內心的受傷。NETFLIX 的女同志脫口秀,充滿黑色幽默,讓你笑著笑著就流淚。我們知道,你一直都很堅強。這支脫口秀,是送給你的。

肥胖的身體。矮小的身體。陰柔的身體。需要吃藥的身體。和靈魂不同的身體。在這世界上,身為「不正常的人」,你有很多苦。你常常只能用搞笑,來遮掩內心的受傷。

當世界說,「同性戀都很三八」、「胖子愛搞笑」,在談論的是什麼?

如果,面對這個社會,你總用揶揄玩笑,嬉笑三八,回應內心的受傷。其實你並沒有錯。我們知道,面對惡意,你已經很堅強了。這支脫口秀,是送給你的。

NETFLIX 出品的脫口秀,喜劇演員漢娜.蓋茲比(Hannah Gadsby)說,身為一個女性,也是一個女同志,她不要再演脫口秀了,這是「最後一擊」。

因為她不想再將自己的女性成長創傷,當成笑話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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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蕾絲邊,我很失敗

在過往的同性戀社群討論中,很少人討論到女同性戀。面對男同性戀,整個社會都是全然的憤怒:咒罵,羞辱,大概像是「你看看男同性戀,真不要臉。當你們肛交的時候,惡魔都在盯著你們。」

真的?惡魔有夠噁心的。

可是,一旦討論到女同性戀,人們的態度卻往往變得曖昧。像是「呃,所以她們到底在幹嘛?」或者:「女同性戀,真的存在嗎?」還有:「女同性戀只是沒試過男人的好。不用擔心啦,女孩們彼此抱一個又怎樣?」

這樣的長期忽視,本身也是種歧視。就和女人的任何其他經驗一樣,作為蕾絲邊,她們的聲音,永遠不被重視。

「於是,我的人生有個階段,作為一個蕾絲邊,我對獨角獸的理解程度,遠高於理解女同志。」

這個社會,太習慣於女同性戀的聲音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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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該為了發聲而改變自己嗎?還是該低調地過著「像正常人」的生活?漢娜說,當她成為脫口秀演員後,也曾被女同志社群要求檢討,「我對妳的演出很失望,漢娜,妳的脫口秀,同性戀成分不足。」

這讓她內心充滿問號。

「可是,我一直都站在台上啊。我又沒有講到一半變成異性戀女人。」

她也曾深刻反省,回顧自己的一週活動,發現,自己的生活幾乎沒什麼符合人們想像的「蕾絲邊」內容。「我很常做菜,比我說自己是女同性戀的時間還多。但也從來沒人說:『你看看這個 “廚師” 喜劇演員』,對吧。」

沒辦法融入主流異性戀社會,卻也在同志社群中,似乎不是個「有自覺」的人。她說:

「我不夠蕾絲邊,就我存在的方式而言,我完完全全是個失敗的蕾絲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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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另一個,我很難接受同志社群的原因,是 gay pride。就像雪梨同性戀狂歡節(Sydney Mardi Gras),當時我很年輕,興奮守在電視前,只是想看看我的社群、我的同類(my people)長怎麼樣子。」

「他們在遊行中,快樂地炫耀自己的生活。但我卻想著,哇啊,他們好忙啊。熱愛跳舞跟派對。我以前常想,所以不喜歡跳舞、安靜的同性戀們,都在哪啊?」

她說:「直到現在,我還常常思考這件事。彩虹驕傲本身是很棒的,我完全同意。只是我就是沒辦法在遊行中展示自己熱愛的生活:我喜歡湯匙在茶杯中敲出自己的聲音。但這很難在遊行中表現對吧?」

「可能,我不太擅長當個同性戀。」她自嘲。

#不揍女人?不如我們不揍任何人,好不好?

而身為一個女人,她也感受到很多世界的惡意。有時若有似無,更多時候,它們直面撲來。

「我最喜歡講的笑話,是異男笑話。嘿,我的招牌笑話就是,有個男人曾想要揍我,因為他以為我在跟他女友調情。(其實我也正在嘗試這麼作。)但是故事有個轉折。我當時在深夜的公車站,末班車快來了,我跟女孩抬槓。 」

「別過來,你這王八蛋。」那男人衝過來說:「我要揍死你!」結果他的女友在旁邊揮手:「別打了,她是女生!!!」

他立刻收手道歉。「哦噢抱歉,我不打女人的。我剛剛以為你想把我女友。」(全場爆笑)

女同志通常是被隱形的一群。她們不被認為是女人,甚至更多時候,不被認為存在於世界上。當笑聲結束,漢娜說:「我應該告訴他,不如我們不揍『任何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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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拿創傷開玩笑了

今天,漢娜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想宣布。

「我也想說,我要放棄喜劇了。說實話,這不太適合在舞台上公布,但我不斷思考,喜劇這件事情,讓我很不自在。畢竟,我的整個職涯建立於自我羞辱上。但我不想再這樣做了。」

她也問台下,「你們真的理解,長期自我貶抑,對於一個社會邊緣人而言,意味著什麼嗎?」

「我總是這麼搞笑,那是因為從小我就被迫學習,如何處理壓力。當時,搞笑還稱不上工作,它不是嗜好、也不是職業。它只是我為了活下去,發展的生存技巧。」

長期自我貶抑,懂得自嘲,這絕非天分。而是一種人們為了活下來,不得不習得的技能。

身為女人,我們常遭到嘲笑,但我們不能發怒,否則就容易被說是無理取鬧。我們只能微笑,扭轉劣勢。一代又一代的女孩們被教導,用笑壓抑自己,哭不出來,笑就好了。幽默是最高藝術。讓彼此有台階可下。

身為同志,我們總被說,同志愛搞笑,妖媚耍騷,拿得起放得下。但在那背後,是多少社會的不理解與霸凌,才迫使他們長出帶刺的幽默感?

當大家都說,笑是種良藥。當然,這部份是事實,笑對身體有些好處,可以有效緩解壓力。壓力對身體或心理都不好。可是,作為一個女性,一個同志,漢娜想說,把自己當成玩笑,是不健康的。

任何人,都有權利不要再拿自己的創傷,變成給大眾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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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棄搞笑,漢娜說,她想轉而「說故事」。

我想說說故事跟喜劇的差異,在於故事通常有三個階段,「開始」、「中間」、「結局」。但喜劇只有「開始」跟「中間」那兩段。它只停在關鍵台詞(punchline)。

「喜劇讓我永遠停留在青春期,在我出櫃的那場喜劇裡,我把偉大的成長經驗永遠凍結在創傷裡,笑話版本跟真實記憶逐漸混合。但是很可惜,笑話版本不夠繁複,沒辦法解決這些經歷帶給我的創傷。」

「剛剛你們聽見那個公車站男人的笑話。但沒聽到真實故事的後半段。」

因為那過去被她認為,不適合在台上說。

「和笑話不同,事實的真相是,公車站那男人聽到我是個女同性戀,他又走了回來。說『哦,所以你是個 lady faggy 啊?我要揍你一頓。』」

而且他真的這麼做了。於是她在深夜路邊,因為身為女同性戀而被毆打。沒有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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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可以報警。但我沒那麼作。那年我只有 17 歲,塔斯馬尼亞是個恐同而保守的城鎮。當你將孩子從小沉浸在恐同羞恥之中,這就是會發生的事情。」我們會告訴自己是不道德的。我們只能長出嬉笑怒罵,來回應這瘋狂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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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舞台上用笑話嘲笑自己,改寫記憶,是種暫時的舒壓,卻也成為一種對自己無止盡的剝削。

笑不是藥物。只有故事,才能治療人們(Laugh is not medicine. Only stories can cure.)

漢娜說,「這是我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謝謝你們。」

願所有肥胖的。嬌小的。陰柔的。陽剛的。靈魂裝錯身體的。服用藥物維持運作的你我,都能被社會看見,在那些笑語背後隱藏的偏見。這是她對社會的最後一擊。